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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重遇


他心急火燎的要跨上马鞍,身后却奔出了艳娘来,她唤道:“公子,可是要出门?”

        陆观棋冷冷回眸。

        艳娘却急急的奔了过来:“十万火急。公子昨日新得的美妾刚在林子里被毒蛇咬了,这里并没有解毒的药,怕是性命不保,幸得神医还未走远,公子若是带着美妾策马去追还来得及。”

        陆观棋抬眸看了看天色,他是那样的着急,可人命关天,又不能不顾,他最后还是无声的叹了口气,返身回到屋里,白露的小腿被简单的包扎过,她面色苍白,流下冷汗,看来蛇毒必须尽快治愈。

        陆观棋甚至想让艳娘骑着匹马带着白露去追神医,但他终究还是一把抱起白露扛上了马背。

        众人都把白露当成他新得美妾,若是昨日欢好,今日便在有性命之忧时候被他弃之不顾,恐怕艳娘也不会真的带她去追神医,陆观棋不过才来了一日,众人讨好着他,是看着沐泽渊的面子又岂是会忠心与他的!

        恐怕当下便会先报告给沐泽渊,那样白露成为了被他宠幸过后又立刻被抛弃的女人,沐泽渊又岂会带她去追神医,定是□□一番便随意丢弃。

        白露已经活的够苦了,她和他一样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陆观棋的良心做不到让一个年轻的姑娘便这样被□□而死,他的耳侧是呼啸而过的风,他把马策的飞快。

        白露的呼吸比寻常沉重了不少,她整个人只觉得天晕地旋,没有办法独自支撑住身体,蛇毒使她瑟瑟发抖,她难过的蜷缩在陆观棋怀里,一个噩梦接着一个噩梦。

        开始是七岁的时候在扬州,父亲酗酒回家便打骂妻儿,白露那时候甚至不知晓自己是貌美的,因为她的脸颊从未有过不带着伤痕的时候。

        家里四个女儿,她阿爹每日骂的最多的便是她阿娘让他断了后。

        她阿娘也恨她们姐妹,认为她的不幸是她们作为女儿的出生带来的。

        白露的两个姐姐并没有因此而怜爱她,相反,每日都在欺负她。

        因为她们太饿了,她们需要食物,最小的白露自然是家中最受气的一个,直到她娘生出了弟弟,白露终于有了价值,因为她可以被卖银子了。

        她被卖了那一日,她娘破天荒的给她了一个冷馒头吃,她大口大口的吃着馒头,简直要被自己噎死,她爹便在身后骂道:“干嘛浪费一个白面馒头,左不过要卖了的!又不值几个钱,何必浪费自家银子!”

        她被领走的时候,口中的馒头还没嚼完,馒头太干了,她想要口水。

        于是她便一个人走出了拥挤而漆黑的船仓,遇见了徐公公。

        徐公公那时候年过四旬,身上带着阉人独有的尿/骚味,他对着白露裂开了嘴,露出了一口黄牙和世上最恶心猥琐的笑来。

        从此,白露便跌入了另外一个噩梦里。

        及笄那日,一整排姑娘站在一处,徐公公尖着嗓子道:“你们都是杂家的干女儿,不必害臊,只管都脱了吧,杂家在宫里伺候,就是公主贵妃杂家也不是没瞧见过,何况你们这些下贱坯子”

        白露突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她干呕了两声,终于睁开了双眼。

        耳边是猎猎而过的呼啸风声,她转过身,陆观棋身上好闻的莲花香味儿钻入了她的鼻中,她顿时舒服了不少,原来身边之人并非徐公公。

        她抬眸去看陆观棋,他的脸年轻、温柔、肃穆、俊美,白露的心情蓦然便被安抚了,她忍不住往陆观棋怀中凑了凑。

        陆观棋发现了白露望过来的目光,也垂眸去看她。

        白露方才陷在噩梦之中的神色,让他想起幼时被徐阿珍抛弃又毒哑之时,自己在瑶儿眸中瞧见过的自己的倒影,也如白露现下那么的苍白、弱小、可怜、无助。

        他立刻明白了白露的痛苦是来自于她不幸的童年,那是一种苦命人之间的惺惺相惜,若说方才他是因着高洁的品行去挽救白露,那么此刻,他便是真的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着,快乐的活下去,因此便努力挺起胸膛支撑住她的背,快马加鞭。

        陆瑶儿却孤独的她及笄生辰这一日,等待着一场没有来时的陨星雨和一个未有归期的心上人。

        那乌篷船因着无人掌舵,便在湖上顺着水流飘着,竟然飘到了她从未去过的西岸。

        她本来满心空落落的在船上发呆,此时猛然惊觉竟随波逐流了这样远的路,一下子慌了心神。

        瑶儿到底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素日里,黑夜独自出门的经历都屈指可数,心内便惴惴起来,急忙拿起船桨想要往回划。

        她一个人拿着木浆立在船头,心内害怕极了。

        西岸上充盈着唧唧叫唤的昆虫,格格作响的蛙声,桨划过水面的波涛声,呼啸而过的风声,却独独未有人声,瑶儿便被笼罩在一种孤独的热闹里,庞大而不彻底的寂静中。

        直到哒哒的马蹄声传入耳畔,她知晓那是有人声,她带着热切的期盼去追逐那骑马的人。

        马蹄飞快,那人如走马灯上的影子,一晃就过去了。

        可瑶儿的期盼却僵在了面上。

        她只觉得那僵硬好似控制不住一般从面上飞快地窜到全身,她只觉得手指尖儿都被冻住了,甚至要握不住手中的船桨。

        她还觉得的脚后跟发麻,几乎要跌进水里去。

        然后那份僵硬便终于顺着她的血液归位,凝住了心脏。

        一颗心好似仍在跳动又好似停止不动。

        那跳动是因着瑶儿仍旧活着,那停止是因着它不在热切。

        她曾是那么的爱着一个人,却又是这样短暂的迎来了破碎。

        瑶儿终于在及笄这一日懂了,绝望,是冰冷而僵硬的。

        她思量着:陆观棋并未曾出事,也没有去寻他的爹娘,他只是爱上了白露,所以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表白,不辞而别。

        他甚至没有好好的对她说一句拒绝的话,没有安慰过她一次,他便走了,在离她并不远的湖的西岸,与白露过起了双宿双飞的生活,而自己还在这里等待着和他约定的陨星雨,即便他真的会来看陨星雨,恐怕也不想见到如此多余的自己。

        瑶儿这次破天荒的没有痛哭流泪。

        她只是觉得僵硬。

        整个人整颗心,冷,僵。

        冷到她牙齿打颤,僵到她控制不住四肢,整个人如一根发抖的木棍一样“噗通”砸进了湖里。

        初秋夜晚的甜梦湖水是冷的,瑶儿自幼在这片水乡长大,水性自然好的很,她闭了会儿气,脸便浮出了水面。

        她的发髻被水冲散开了,长长的荡散开来。

        瑶儿自嘲的想着:若是有人恰巧经过,只怕以为是水中的女鬼,若是遇见个胆子大的一船桨砸下来,她的脑袋便会开花。

        那样的话,她的血是因为那份僵硬的悲哀而凝固住的吗?

        她不想死,但湖水却让她倍感亲切。

        她想被湖水这样抱着,直到天长地久也不醒。

        瑶儿这样想着整个身体开始往下沉

        直到听见另外一声“噗通”,瑶儿才在离她不远的水中,看见了一个胡乱踢打挣扎的身影。

        她僵直的脑筋竟然反应了过来:竟然真的有傻瓜在这僻静荒芜的夜里落水。

        瑶儿的良心让她无法见死不救,只得振作了起来,一蹬腿,猛的往前游了几下,拉起来了那个人,殊不知若不是这个“及时”落水的傻瓜,她的生命也会因着绝望而沉入湖底…

        玄北墨这几日过的魂不守舍,他总是想起那夜整个人烫的通红却拉着他的衣襟,软声开口叫哥哥的陆瑶儿。

        想起她在她的怀中,又烫又软。

        还想起陆观棋,想起他把他推下矮崖那一刻的神色。

        响起自己攀到半山腰的爆炸声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他也梦见瑶儿,梦见她饿的不行,仍旧没有喝到他的那一碗白粥,她在梦中唤他做哥哥,要他去救她。

        他一伸手,她又没了。

        于是他便在深夜惊座而起,背后全是冷汗。

        他鬼使神差的让追风去查查陆瑶儿,然后便得知了今日是她及笄的生辰。

        这自然与他无甚干系。

        但自此之后他便坐立难安,脑中胡乱的思量着她吃没吃寿面,梳了何种发髻来迎接及笄,锦娘有没有如期回来,等不到陆观棋她可否会神伤。

        坐也思,行也思,饭也思,梦也思。

        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并不寻常,但他很快便找到了一个理由:陆观棋的死是他间接造成的,他是个有良心的人,理应关怀他的家人。

        如此思量着他终于释然,他乃堂堂斥云道长高徒,大庆高贵的世子,自然要有高洁的心性。

        于是玄北墨决定去给寿星女贺寿,当然不能空着手去,便在府中翻箱倒柜的寻找稀罕之物。

        西域进供的琉璃珠,北海寻来的玉子贝,名家墨宝,奇异布料统统看了个遍。

        最后,终于相中了一块汉白玉,传说是西汉贡品,此玉能养人生息,让主人身康体健,因此,便来的晚了些。

        他一个人撑着条船渡湖,才行了一半儿,便看见瑶儿一人坐在乌篷船上,顺着水漂。

        自然是不放心的跟来了,便看见了她落湖!

        玄北墨那一刻思量的是,陆瑶儿绝不能死!

        他毫不犹豫跳入水中要去救她!

        才惊讶的发现,自己,因着多年前的那次伤,再无法御水

        然后,玄北墨便感觉有只温柔的手拉住了他,给了他一种向上的力量,他觉得很舒服,可这舒适感没持续多一会儿便感觉好似有人猛击他腹部!

        疼痛让他苏醒。

        玄北墨吐出口水来,神智终于渐渐清明,目光也从墨兰的天幕之上转到了眼前的瑶儿脸上,只是她并未挽起何种发髻,整个人披头散发的坐在他面前,全身湿哒哒的滴着水,目光更是宛如刀子一般锋利。

        看着好似,生了好大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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