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

可能是被乜佳这句话气得不轻，湛明喆没再回复。

        乜佳边整理床上的指甲残骸，边琢磨着自己忘恩负义的行径，好歹人家下午还借了自己车…

        可这么一来二去的，她又觉得自己只会越陷越深，压根不可能让湛明喆从自己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为了让自己心里平衡些，乜佳故意分散注意力，下了个在线玩游戏的app，玩起线上狼人杀。

        ——

        湛明喆今天下班还算早，八点不到走出办公楼，刚好碰到同事叫他一起吃饭。

        在公司附近找了家餐厅简单吃了点便餐后，正打算各自回家，款台结账时，有人突然拍了他肩膀。

        “这么巧吗？湛哥！”

        说话的口吻，湛明喆没回头都能猜到是谁。

        辛朦，湛明喆留学时的同学，两人一起做过几门课的期末项目，交情也还不错。

        之后回国两人在不同的城市发展，见面和联系都变少。能在这家餐厅偶遇，也算是缘分。

        跟同事道别后，湛明喆拍拍辛朦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询问：“出差吗？怎么没打个招呼？”

        辛朦：“这么偶遇才叫真爱，是不是湛哥！”

        他边开玩笑，边拿出手机给湛明喆看了眼他刚找好的约会地点。

        “旁边的清吧，喝两杯？”

        湛明喆：“知道我喝不了酒还去酒吧？真爱？”

        辛朦笑咧咧的，拍了拍湛明喆肩膀，一点也不见外：“要不去你家？兄弟人生地不熟的，你得招待招待。”

        湛明喆嫌弃地笑：“那还是酒吧吧…”

        两人有说有笑走到百米外的小酒吧，里面环境清雅，不吵，就是人有点多。

        找了吧台的地方落座，辛朦点了酒，湛明喆只点了苏打水。

        “你这脸，还这么耐看？”

        辛朦还像多年前那样，对湛明喆的脸夸赞不已。有段时间没见，他觉得那张脸比原来长得更俊美了。

        想到这，辛朦觉得定是恋爱中的人才能保持这种令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开玩笑说：：“平常女朋友没少照顾吧？”

        湛明喆觉得酒吧里有点热，把领口解开了一个扣子，反驳道：“不好意思，本人忙到没朋友。”

        辛朦虽然意外，但也理解。

        以湛明喆的工作性质，估计女朋友是受不了的。

        他笑呵呵的，话里话外都是不正经：“这还需要真朋友么？找个妞儿发泄就行了。”

        “”

        湛明喆记得辛朦原来喜欢美女，这些年似是变本加厉了，可听他这么说，仍然觉得恶心。

        他无语地摇摇头：“别这么脏行吗？我是不是该举报你？”

        辛朦笑着拍拍湛明喆肩膀，喝了口加冰的冰酒，嘻嘻哈哈的：“开玩笑开玩笑，就当不知道，嘿。”

        酒吧这会人来人往，驻唱歌手正哼着一首柔缓的蓝调，旖旎气氛在不太明亮的环境中穿行。

        时不时有美女上来和两人搭讪，但湛明喆没什么反应，始终心不在焉地搅动着杯子里的苏打水。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平和的气氛中忽然传来一声桌子被推翻的嘈杂，让酒吧里的人，包括湛明喆和辛朦一起向声音源头望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孩身后正护着一个看着有点痞帅的男孩，男孩头发和上衣湿了一片，边才匆匆擦拭边对女孩面前戴眼镜的男孩骂骂咧咧。

        没多会，两个人的矛盾愈演愈烈，眼看着要动手，老板已叫来保安劝架。

        因隔得比较远，湛明喆的位置听不清两人的争吵内容，但多少也能猜到是因为那个女孩。

        兴趣寥寥地转过头，湛明喆又喝了口苏打水，酒吧里的背景音乐已经换乘节奏感比较强的，试图将客人的注意力转移开。

        “这年头女的比男的花心…”辛朦突然有点打抱不平的意思，边喝酒边吐槽。

        湛明喆没主动搭腔，倒是靠在酒吧台同样看热闹的酒保接了茬：“戴眼镜是她男朋友，另外那个好像又换了。那女的光这个月，背着她男朋友在外面找了好几个。”

        辛朦一脸不可思议：“渣女啊？”

        酒保：“可不，关键是她男朋友太老实，就这样都不分。”

        “图什么…长期饭票？”辛朦又往那方向看了眼，眼里多了写厌恶。

        酒保：“长的帅的是那个是女的长期饭票，戴眼镜那个是她男友，我也不懂…真爱吧。”

        说完，正好有人点酒，酒保跑过去招呼。

        辛朦喝了一大口酒，在嘴里含了会，才想起什么，去看湛明喆：“怎么让我想起乜大小姐了呢？”

        湛明喆正玩杯子的手一顿，没什么情绪地把杯子放回桌上，冷淡地说：“不一样…”

        辛朦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湛明喆，拖长音“哦”了声，继续说：“也是，人乜大小姐玩得没这么low…起码人家有情有义的。”

        湛明喆脸色有点发沉，没说话。

        虽然他和辛朦的关系还不错，但辛朦对他和乜佳的事一概不知，只知道他们学校有这么个家境优渥的女孩，长得还特别漂亮，当时在学校传闻不少。

        辛朦八卦的爱好又被湛明喆此时的沉默寡言勾起来，手肘拱了拱湛明喆，问：“你俩当时住一块，没怎么着？”

        湛明喆非常认真地看他一眼，严肃道：“合租关系，嘴皮子都解释破了。”

        辛朦不信：“乜大小姐又不缺钱，怎么找你合租？”

        湛明喆懒得再解释，无语地摇头。

        “未解之谜啊兄弟！困扰我们这些圈外人很久了。”辛朦转过来正对着湛明喆，继续打探：“你实话实说，是不是不正当关系？”

        这种传闻自从湛明喆搬进乜佳的房子里就源源不绝，没想到至今还能听到。

        “我图什么？”湛明喆苦笑。

        辛朦琢磨着：“钱？不可能她图你，但好像也没见她送你什么。那就只能是…你图她美色？！”

        湛明喆嗤笑：“能随便图的上吗？”

        辛朦觉得湛明喆说的有道理。

        乜佳虽然传闻不少，但都说她眼光极高，听说有几个追她的富二代都被她拒绝地灰头土脸的。

        “她…”辛朦似乎找到突破口，继续猜：“不会她追你吧？？？”

        湛明喆终于没耐心：“说多少遍了，就是朋、友！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事！”

        被湛明喆一噎，辛朦终于没了兴趣，两人住一起那么久，也确实没听说什么。

        “也是，乜大小姐身边的男孩三天一换的，也不太可能找个长期的在眼前晃悠。”

        可能觉得自己无趣，他转回去，手肘支在酒吧台上，惋惜道：“乜大小姐就这么失联了，要能找着，真想问问她还缺不缺朋友。人家钱多，玩什么都玩得起，没后顾之忧。”

        湛明喆实在不愿再跟他继续探讨这个话题，随便扯了个别的事又聊了会，湛明喆才以累为借口提出回家。

        临走前，他跟辛朦说好他出差回去再约顿饭，给他打了辆车先走，自己才打车回家。

        到家后，湛明喆回家拿了备用钥匙，衣服也没换，去了地下一层。

        看到车子停放的位置，歪地都快横过来，驾驶位和左边的墙离地非常近，似乎不太容易从那边下车。

        湛明喆想着乜佳挺直腰板咬牙吸气从那道不大的缝隙里钻出来的样子，失笑出声。

        从副驾的位置开车门进去，车里仍然弥散着乜佳身上的香水味。

        看到自己手底下按着的薄衬衫，是他盖在乜佳腿上那件。湛明喆伸出去拿钥匙的手突然缩回来，索性自己坐了进去。

        他把衬衫放在驾驶位上，又将副驾的座椅椅背往后调低了些，躺靠在座椅上。

        闻着乜佳身上的香水味，他下意识打开她小视频账号里发布的那些作品。

        第一部作品发布于三年前，灰蒙蒙的格调，抑郁风格的音乐，所有的视频似乎都在透露一个主题——不开心。

        想起辛朦说的，两人住在一起的话题。

        他闭眼上，抬手按了按干涩的眼角。

        那年因斯大的学生公寓发生凶杀案，总有警方进入调查，影响正常进出，他才决定搬出去。

        本来打算和同学一起合租，临搬家，同学临时变卦，说跟女友同居，给湛明喆弄了个措手不及，他才应急搬到酒店去住。

        那段时间既打工又要赶作业还要找房子，湛明喆整日过得昏昏沉沉。直到住酒店的第三天，他打工回来，正准备去看房子，竟然在酒店大堂巧遇乜佳。

        那会乜佳头发长过腰，天生的自来卷，让她一头柔软长发自带卷发效果。她那天穿着一条十分凸显身材的polo网球裙，笑容甜美且大方地主动上前跟他打招呼。

        算上之前机场接机活动后的那次吃饭，这是两人第四次见面，距上一次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可能是湛明喆急着离开，才在情急之下跟乜佳说他要去看房子。

        以为乜佳会离开，谁想她竟脚步急促跟在他身边，向他抛来了橄榄枝。

        “我的房子在租，你有没有兴趣？”

        湛明喆对合租的室友没什么要求，但也不知道怎么，就觉得跟她合租不太好，笑着拒绝：“不太方便吧…”

        乜佳根本不当回事，拿出非常吸引人的条件，对湛明喆说：“我的房子离学校近，房租还没学校公寓贵，旁边有超市，还有公交站，绝对称得上一流的方便。况且，我住楼上，你住楼下，除了厨房公用，基本不会干涉到你的起居。”

        可能是湛明喆一副犹豫的表情，乜佳趁热打铁道：“除非你对我有别的心思，不然…嘿嘿”她笑容绽放，“不然就是傻，好机会不多哦，大喆哥！”

        的确如乜佳说的，这样的条件说不，是真的傻。

        湛明喆戒备地看着乜佳，半信半疑地问：“还能有这么便宜的事呢？”

        习惯了朋友间互利互惠的关系，他自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天大的便宜，反而怕乜佳向他索取的回报他给不了，才直接询问：“艺术佳，你是想拿什么条件换？”

        乜佳笑容一顿，似乎想到什么，抬手拍了拍湛明喆锁骨下方，歪着头问：“我看着有那么蛇蝎心肠吗？”

        湛明喆闭口不言，依旧谨慎地等着乜佳回答他问题。

        乜佳也不生气，咬着嘴角，转着手上的红色车钥匙，似是在思考怎么说。

        而后，她突然想到什么，对他再次展开笑颜：“我呢，也不是多精于算计的人，就是跟朋友互帮互助。”

        她两手勾在身前，谄媚地笑笑：“总不能经常麻烦你帮我吧？况且，家里还有个阿姨，平常就我俩在，有个什么事多个男生还能帮个忙，出门在外的，互相照顾呗？”

        尽管她说的合情合理，但毕竟两人见面的次数不多，对乜佳的了解有限。

        经过前几次接触，湛明喆倒觉得她的确不是个心机多深的人，正考虑其中利弊，就听乜佳继续趁虚而入：“不放心，咱们签个合同？保证你我双方的安全，是不是？”

        听到乜佳这么说，湛明喆找不出什么破绽，才将将答应下来。

        也正是那一次，他搬进乜佳的住处后，才发现她的吃穿用度极其奢华。

        看到她所谓租用的车都是豪车品牌的限量版，湛明喆就基本断定那个两层的小别墅，应该是她的私产，并非只是租住。

        最开始湛明喆只当她是个性格直爽的朋友，即便喜欢，也是仰望，深埋于心底那种。

        但久而久之，他逐渐发现乜佳对他的示爱越来越明显，直到最终确定她在追自己。

        可这种追求，湛明喆并不觉得多长脸，反而认为太廉价。

        就像她一个卧室的衣服，不喜欢随时可以丢在一边，最后怎么处理掉的都不清楚。

        那样优秀的女孩，不会有多少人厌恶，更何况她还令自己有种唾手可得的错觉。

        这样的诱惑，谁能甘心拒绝？

        但湛明喆还是始终抑制着自己的冲动和幻想。

        因为相对于浮夸不切实际的东西，他更清楚自己是个付出感情必求回报的人，他的真心要有结果，所以他才始终和乜佳保持距离。

        因为那时候与她相比，他就是一件廉价品，他深知自己毫无胜算。

        这是财富悬殊太大带来的强烈自卑感。

        湛明喆转头去看驾驶座上，乜佳盖腿的衬衫，手指不经意搭上去。

        一转眼，他忽然想起乜佳突然失联的那几年。

        湛明喆不止一次地后悔连开始都没敢尝试，就永远看不到未来，他对此始终深感遗憾甚至自责。

        即便自己积累了足够的财富，那个炙热到烫伤自己心扉的女孩连带着自己曾经的冲动和热情，也已消失不见。

        这些年他不是没找过乜佳，可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都找不到。

        就在他基本放弃的时候，天意弄人，竟让她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出现他的生命里。

        湛明喆把手机再次举到面前，随意在屏幕上滑动，直到点开微信——乜佳的聊天记录。

        他反复听了两遍乜佳最后发的那句语音——“我的劳动力，也挺昂贵的。”

        声音有点闷，又带着犹豫不决，就像是刻意保持距离那种呆板的语气。

        湛明喆搞不清楚乜佳现在对自己是什么情绪，若因为两人最后那次交谈，致使她反感自己，湛明喆可以理解。

        想到之前两人接触的每一次都像好久不见的远房亲戚那样无语甚至尴尬，他就对过去的自己自责万分。

        可若说反感，乜佳的表现又好像谈不上。

        湛明喆舒了口气。

        他坐起来，琢磨了会该如何拉近两人的关系。

        过了半天，才在对话框一字一字输入信息。

        【艺术佳，我备用钥匙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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