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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Step.28


林半月在东京只逗留了两天,就乘飞机回到中国上海。准确的讲也不能是逗留,大概是睡了两天吧,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抱着被子使劲睡。像是要把这几个月熬的大夜一下子补回来。

        如果非要还说些什么的话,她终于趁着空闲的时间和广大年轻人一样开通了sns,要不是藤井三番五次的耳提面命,林半月的智能手机大概率只是个摆设吧。

        殷志源也开通了sns,为的是和粉丝们好好交流,偶尔在上面宣传宣传近期活动或者发点自拍什么的。但是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权限却设定成仅好友可见,成堆的迷妹天天总结经验何时才能通过好友申请,就差占卜问吉凶了。而某个人只需要给欧巴发一条消息,就连带着让她和排名靠前运气较好的几位亲故一起通过了。

        所以追星这件事你得平常心,人比人可不得气死好几个吗?

        但林半月不敢掉以轻心啊,她没想到殷志源会回粉啊,这家伙不是平时还老劝张水院离粉丝生活远一点保持一点神秘主义吗?干脆咬咬牙一不做二不休,连续关注了圭贤、mino、寿根、jekki的所有成员以及好几个平时叫得上名字的爱豆演员歌星,又忙不迭的把自己的动态也设置成仅好友可见,昵称取了毫无特点的一串字母,就连头像也是一张风景图,看上去更像是平时不用的小号。

        提示音叮咚一响,林半月的ins收到了第一条私信,小姑娘发了一串emoji,然后告诉了她一件大事——

        “半月欧尼,这里是藤井哟~偷偷告诉你,我脱单啦!对方是首尔大学经济学硕士,比我们大一级的学长!忙完快回来吧,想和欧尼还有敏瑛姐吃烧烤啦~笔芯!”

        林半月看着消息愣了好一会儿,自己从韩国出来,前后加起来不到一个礼拜,这就找着男朋友啦?还是经济学的学长?难道是自己的交际圈太小了吗?别说其他的院的学长了,同院同级的亲故都不认识几个!

        “内,粗卡哟~等我回去联系哦kkk,顺便要好好练习,谈恋爱可不耽误你考乐团!”

        日本东京到中国上海的时间比想象中短得多,刚刚吃完飞机餐还没有一会儿空姐就提醒着大家收起小桌板扣好安全带,整得林半月连再睡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穷家富路,这回她学乖了,订的商务舱,耳边再不用响起大爷大妈们聒噪的叽里咕噜。

        “喂,志源欧巴,我到上海了,话说你们明天就要回首尔了吧?这次拍摄顺利吗?”林半月一坐上出租车就给殷志源打了一个电话,搞得司机师傅以为自己接的不是中国人,频频回头就差对她说一句:weletochina!

        “内,明早的飞机,回去了还要赶日程,托半月xi的福,拍摄很顺利,不要担心,”殷志源坐在阳台的木椅上,远眺黑暗处若隐若现的群山,不由得又叮嘱了几句,“上海虽然没有东京冷,但要记得穿暖,到酒店了给我再发个消息,阿拉搜?”

        “阿拉搜阿拉搜,别等了,欧巴也早点休息吧,不是说今天和秀根哥在阳朔西街玩vr游戏玩到反胃吗?”林半月想起这茬就想笑,多大的人了,又是吃披萨又是玩街机没个正型,真是可怜秀根叔了。

        “月月,听欧巴的,忘掉这一茬,”殷志源一时语塞,果然温柔乡待久了忘记这臭丫头揭人短第一名,他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一声,一转身却发现秀根哥关了屋内的大灯,想必已经是疲惫的不行了,“好啦好啦,挂了吧,等空了再打电话。”

        “好哒,那我挂啦,拜拜欧巴——”

        “恰干嘛——”

        “莫呀?”

        “月月,啵啵!”

        林半月闹了个大红脸,就算是再有语言屏障,司机师傅也听得懂啵啵是什么意思吧?哪怕是坐在后排,她都能看见那位阿扎西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看到了吗殷志源xi?我们中国伟大的劳动人民都知道打电话要啵啵是一件顶顶幼稚的事情!

        殷志源回到韩国以后就领着弟弟们开启了伪·世纪末真·地狱行程模式,2017年对于他们和小黄来说都是特别重要的一年,出道20年了,千帆历尽,归来仍旧是少年。60辆大巴车把拼盘演唱会染成了一片黄海,□□小黄彻底让还有些不服气jekki得大赏的后辈团彻底偃旗息鼓——啊这,是真的打不过啊。

        林半月回中国当特邀钢琴师恰饭,藤井和新交的男朋友正是热恋期也不好打扰,崔敏瑛百无聊赖的靠在乐器店的柜台上,思考着最近找点啥乐子打发时间。阿昭阿泽还小,根本离不开人,又是淘气的年纪,精力十足,而且不知道儿子最近在幼儿园里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撅着小嘴收拾书包说要去找爸爸。

        儿呀,不是妈瞒着你,是妈也不知道你爸爸到底是谁呀!崔敏瑛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挂钟,又该接小朋友放学回家了——哎咦,这两天降温,阿昭前两天鼻炎犯了,还要顺道去买药呢!

        正想收拾东西关店,却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店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来,崔敏瑛只觉得有点眼熟,应该是许久没来的某个回头客吧,正想走上前问两句,却只见人大步流星的向自己走了过来。

        “我想买几本乐谱,问了好几家书店都没有,有个好心的店员让我来这里碰碰运气,”郑高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书单放在柜台上,他皱了皱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位老板娘,但是一下子却想不起来,“请问这些书,这里有吗?”

        “这个版本的奏鸣曲集啊?”崔敏瑛拿起那张纸迅速浏览了一遍,怪不得在书店买不到,这位顾客需要的乐谱实在是太刁钻了些,“市面上确实少见。”

        “所以,您这里也没有是吗?”郑高旻有些失落,但面上不显,要把书单收走却被人一把摁住,正有些疑惑,却只见老板娘云淡风轻的把那张纸叠好塞到了她自己的大衣口袋。

        “我知道在哪里进货,这几个版本的奏鸣曲集没有被我们国家引进翻译不说,就连欧美的出版社都不出版了,只能拜托在那边的朋友去二手书店碰运气,特别是那本肖邦的夜曲集,”崔敏瑛面不改色,好歹也是生意人,到手的鸭子怎么能飞?顾客就是上帝,一看就是找了好久,这种时候怎么能让“上帝”失望呢?

        “不过别担心,其中几本还算好买,周末就来取吧。不过价格可能有些偏贵,至于特别难弄到的那几本就真的看运气了,顾客nim方便留个电话号码吗?到时候联系您。”

        “哦,多谢,那拜托您,”郑高旻撕下一张便签纸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双手递过去放在崔敏瑛面前,像是有点不好意思的讪讪道,“之前这些事一直拜托我的学生来着,她似乎总有门道,恰好这两个月人不在首尔,就不好意思再麻烦她了,可是课题进度却不能等——我不太会用亚马逊网购。”

        “原来是教授nim,怪不得书单都是平常学琴孩子用不到的,”崔敏瑛没有时间再继续闲聊了,她只好笑了笑,“没事的,网购这种事情,比课题什么的简单多了,有空跟你的学生学一学就好。不好意思啊,我有点事,现在店里要关门了——那我们周末见?”

        “哦,好的,康桑密达店长nim,再见,”郑高旻郑重的告辞,刚转身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不好意思想再问一下,地铁站离这里远吗?”

        “不远的,走过去也就十来分钟,”崔敏瑛一面应答,一面关掉了店里所有的灯,笑着对“上帝”说道,“跟着导航走吧,很快就到了。再见,教授nim!”

        当她急急忙忙走到对面的临时停车场,只觉得脸上有些什么冰凉的东西正在落下,一抬头却看见头顶不知何时压下的乌云,整个街道都变得昏暗起来,连风都变得凌厉,像刀子一样往人脸上刮。

        “哎西怎么这时候下雪啊?”崔敏瑛不得不加快了脚步,本来就快要迟到了,要是再晚一点等雪下大了,路上更加堵塞。忙不迭安好两个儿童座椅,一脚油门就往大路上开,惊得缩在隔壁车底的野猫尖叫了好几声。

        巴里卡!崔敏瑛有点生气,怎么一出来就是红灯呢?一边忍着怒气把车内暖气开到最大,一面打开了车载广播,果不其然,几条主干道已经有堵塞的迹象了。百无聊赖的一转头,却看到了马路边正要拦车的“上帝”。

        哟,还没走呐?崔敏瑛眯了眯眼仔细打量了两眼站在路边的人——长得挺不错啊条正盘顺的教授nim,刚才店里灯光昏暗没仔细看清,哎哟哟脸挺白净的呀?倒不像那些老古板,眼镜竟然是金边的,这是什么衣冠楚楚的禁欲系斯文流氓呀?浅蓝色的毛衣外套灰色的毛呢大衣再搭上驼色的羊绒围巾,下身是黑色休闲西装裤,让整个人显得更加挺拔。哎一古衣品也挺好啊!

        雪下大了,似乎落在了他的手机上,就连那金边眼镜都染上了一层雾气。郑高旻手足无措的站在路旁,努力寻找着地图上的方向,但是今天的app却格外缺德,让他横跨马路再越过护栏,等了好久也没看到计程车,更不知道公交站或者地铁站往哪里走。

        怎么看上去这位“上帝”有点可怜啊?崔敏瑛撑着方向盘忍不住笑,想了一会儿秉着人道主义精神打着转向灯停在了道路旁。

        “找不到路吗教授nim?”

        郑高旻倏而抬眸,看见了一辆红色的小轿车停在了他面前,里面坐着巧笑倩兮的店长nim。

        “呃,确实出了点意外我对这里不太熟,下雪了,打车有点困难,您介意仔细告诉我一下地铁站到底怎么走吗?”

        “上来吧,我载您一段儿,把您送到地铁站,没事的,我正好顺路,”崔敏瑛招了招手示意他上车,眼看人犹豫了一下径自往后座走去,连忙道,“您坐前边吧我正好要去接孩子,后头坐不了人安了儿童安全椅。”

        “那多谢您,店长nim,”郑高旻拉开了副驾驶的门,车内的温暖让他松了口气,连忙系好安全带示意已经准备好了,“麻烦您了。”

        “没事,您客气了,”崔敏瑛才不承认自己是被美色所惑,上帝嘛,那是要好好照顾的,“很快就到,冒昧问一句,您是要回学校去大学城那边吗?如果是的话我把您放到四号线的地铁站好了,免得还要转乘。”

        “啊不是的,我要去静安洞,我住在那里,一号线地铁站就可以了,”郑高旻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折的整整齐齐的手帕,仔细地擦拭着染了雾气的眼镜,“一直忘了自我介绍,我姓郑,叫郑高旻。”

        “喔,郑教授nim,我姓崔,崔敏瑛,您叫我崔店长就好,”崔敏瑛笑了笑,又继续说道,“您要是不赶时间的话就别去地铁站了,我能顺路一直把您带到家。”

        “嗯?千万不要麻烦您,还是接孩子放学更重要一点。”

        “我们家也住静安洞,是邻居啊郑教授,”崔敏瑛耸了耸肩,“没关系,孩子们的幼儿园很快就到,喏,前面就是。”

        崔泽牵着妹妹的手站在幼儿园门口等妈妈,两个小家伙穿的毛茸茸圆滚滚,可近看小男孩的脸上还带着红痕和青紫,一看就是在学校里打架了。

        他看了眼正和其他家长攀谈的幼儿园老师,不屑的撇了撇嘴,转过身帮崔昭系紧了围巾,小声叮嘱道,“待会儿要是老师跟妈妈告状,你别说话。”

        “为什么呀?”崔昭有些委屈,她知道打架不对,但今天明明是那个同班的小胖子先过来招惹的,“那妈妈惩罚你不讲睡前故事怎么办?”

        “我又不是小班的小屁孩了,中班的孩子才不听睡前故事!”崔泽低下头有些心虚,不安的用脚划拉着地上一层薄薄积雪,“不管,反正,你别说话。”

        崔敏瑛远远看见幼儿园门口一红一蓝两个小团子,正想说下这么大的雪怎么不在教室里等着反而在这里站着,走近了才看清阿泽脸上的伤——不用问,肯定又打架了。只觉得丹田处有一股无名火腾一下窜上来,忍着怒气点了点儿子的脑袋瓜以示警告。

        “阿泽妈妈,您来了?今天下雪有点堵车吧?”

        “内,老师nim,我家阿泽——是又和谁打架了吧?那孩子的家长在吗?我们给他道个歉,”崔敏瑛扯了个笑,还是温温柔柔的说道,“孩子们的事我们也说不准,但是打架终究不太好。”

        “没事的,已经批评过了,两个孩子也和好了,”幼儿园老师显然不想多谈,或许是太冷了着急下班吧,只是急匆匆的嘱咐两句,“回家好好说说他吧,这个月第三次了——园长nim也说过了,如果再打架的话,只能拜托您把他们送去别的幼儿园了。”

        “为什么是我们啊,妹妹又没犯错,”小男孩嗤笑一声,鼻眼朝天一脸固执,“还有,我和那个胖子没有和好,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好!”

        “闭嘴,”崔敏瑛终于沉下脸,再次和老师说了抱歉后,一手牵着一个离开了幼儿园往停着车的路边走去,“崔泽,我不和你算账,车上有客人,待会儿记得问好,我们回家再说。”

        “妈妈,”崔昭喊了一声,但是又想起了哥哥的嘱咐,顿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妈妈,明天周末了,要是今晚雪下大了,明天可以去公园打雪仗吗?”

        “不可以,小昭你忘了只要一吹风自己就会得鼻炎吗?鼻子不通气晚上都睡不着觉,”崔敏瑛来开车门示意两个小家伙坐上去,“自己扣好安全带,然后和郑叔叔问好。”

        “内,阿尼哈赛哟,”崔昭手脚并用的爬上车连忙松了松围巾,车里太暖和了的说!她戳了戳一脸不情愿的哥哥,崔泽才木着脸跟着一起问好。

        “脸怎么了?”郑高旻浑身一紧,生活里好像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鲜活的孩子,他正犹豫着是不是应该给一点零花钱,一转身却对上了小男孩圆溜溜的眼睛,可是眼眶有些青紫不说,脸上还有些抓痕。

        “打架了呗,估计还输了,”崔敏瑛冷哼一声发动车子,“都乖乖坐好,回家了。”

        郑高旻觉得有些尴尬,车里的气压简直比窗外还要低,憋了一下午的大雪终于降了下来,街道上的人们加快脚步往家走,可他们却堵在了高架桥上一步也动弹不得。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伸手打开了车载广播调到了音乐台,想要化解一下这样的气氛,男主播操着一口温柔的首尔腔,不疾不徐的做着放送。

        “首尔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次大规模降雪,然后是连续好几天的大幅度降温,因此也在这里提醒大家记得保暖添衣。当然了,越是寒冷的冬天越要听让人感到温暖的歌曲,下面为大家播放的是,哇,真的是最近大势回归的元祖爱豆呢,还有一说到冬天就能想起的冒着粉红泡泡的歌曲。sechskies2016re回归专辑的主打歌《couple》,希望大家喜欢。”

        带着yg编曲风格的《couple》悠扬的响了起来,好像在他们的歌声里,连车外的茫茫大雪都变得浪漫。崔敏瑛轻点着方向盘,在车流中慢慢爬行,心情似乎好了那么一点点。

        “阿昭,”崔敏瑛轻轻唤了一声女儿,她知道儿子固执不可能多说,“哥哥为什么和别的小朋友打架?”

        崔泽连忙想要捂住妹妹的嘴,但是被安全座椅勒着动弹不得,只好无助的望向崔昭,示意她不要多说。

        “是那个孩子先来抢我的橡皮泥,还比我大呢,羞羞脸!不过他太过分了,不给他,他就要抢,哥哥上来拦,他一把就把哥哥推到桌子上去了,所以哥哥把脸撞青了。本来老师都来了把他们拉开了,老师还非要说是哥哥不对根本不听我们解释,那个孩子得意洋洋的说了一句——”阿昭想了想,还是乖巧的回答了妈妈的问题,但是说到一半却哑了声音,试探的看了看哥哥的眼色。

        “说什么?”

        “阿昭,不要说!”崔泽连忙打断了即将要开口的妹妹,泪水不受控制的从脸上滚落。小孩子其实心思最敏感,打完架被老师训斥被妈妈警告,早就想哭了却一直憋着,再是小大人也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子,他哽咽着说道,“切拜!”

        “那个小胖子说我和哥哥是野孩子,我不知道什么是野孩子,他说没有爸爸就是野孩子。”崔昭话音刚落,刚刚驶下高架桥的小轿车一脚急刹,引得后面的车不住的摁喇叭,她犹豫的看向了妈妈,似乎理解了,也似乎不理解啊。

        怪不得啊,崔敏瑛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怪不得这几天儿子的状态那么奇怪,问也不说,悄摸摸的把外婆买给他们的零食都藏到床底下的玩具箱里,还总是试探着打听自己以前到底去哪里留学——野孩子,小朋友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肯定是在哪里有样学样听来的。

        “呀,那个小胖子真是个恶劣的shakeit呢,”郑高旻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把崔敏瑛唬得一愣,只看他面不改色的说道,“呀,崔泽呀,下次打架不要手下留情,你得下狠手,你得把他打服气,这样他们会长教训,才不敢这么和你还有你妹妹说话。”

        “教授nim,这样的话听起来,好像不太适合小孩子?”崔敏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这话听起来解气,但还是要适时制止,“他们还是大韩民国的小幼苗呢!”

        “啊,是吗?”郑高旻恍然大悟,“不过,这话是我上小学二年级被人欺负的时候,一个亲故告诉我的,那时候我们都是小幼苗吧?”

        “咦,那你长歪了,”崔敏瑛有些嫌弃的撇撇嘴,望了眼后视镜看到儿子通红带着青紫的眼眶,火气早就散了,只留下心疼,“阿泽,不要跟郑教授乱学啊。要是他们还敢这么说话,就回来和妈妈说。”

        “阿拉搜,下次我就不客气了!”小家伙摩拳擦掌,脸蛋上还挂着泪痕,但看上去像是要去参加天下壮士一样,小拳头挥得虎虎生风。

        “我小学就在这附近上的,”郑高旻微微笑着,指了指路旁的指示牌,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似的,“汝矣岛小学,小学毕业了才去英国系统的学习钢琴演奏,后来考上了美国柯蒂斯音乐学院,前两年母亲去世了才回到韩国的。”

        “汝矣岛小学我记得在证券中心吧,了不得的地段呢,”崔敏瑛感慨了两句,下了高架后路况好多了,终于可以分神说说话,“教授nim看起来很年轻呢。哎一古,孩子们心里可真是不记事,这就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哭够闹够的小家伙已经随着车身的摇晃睡着了,崔敏瑛压低了声音,抬手关上了正在播放舞曲的车载广播,过了汝矣岛,静安洞很快就到了。

        “只是看起来年轻而已,不小了,我是七八年生人,快要不惑之年了,谢谢店长nim,今天辛苦你开车了。”

        郑高旻不再搭话,而是默默望着窗外,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挂着泪珠的崔泽,就恍然回想起三十多年前的事情。真奇怪啊,怎么就突然想到了呢?

        “野孩子!没有爸爸的野孩子!”

        “我有爸爸,他只是出差了!”

        小小的孩子用力的把打头那个又高又壮的男孩子推开,但是他太矮了,欺负他的那个孩子却比他高了整整半个头,反而被狠狠的被推坐到地上,却抹了一把眼泪大声的冲围成一圈的同学吼道。

        “我有爸爸,我就是有爸爸!”

        “你爸爸死了,才不是出差了,我妈说的,你爸爸投资破产啦,自杀的!”另一个小孩咯咯笑着,“你就是野孩子!就是野孩子!”

        “我不是我不是!你们胡说!你们胡说!”小男孩长期给自己编造的谎言被无情的戳破,嚎啕大哭着从地上爬起来又重新和他们扭打在一起。但是很快他就被摁到在地上,被那些坏孩子胖揍,他不记得自己哪里疼,只是尖利又徒劳的大声喊着,“我不是野孩子!我不是!”

        “呀,我说你们,以多欺少很光荣是吗?我已经和老师把你们的名字都说了,他让你们立刻去他办公室,已经打电话叫家长了。不要狡辩哦,一个都跑不了。”

        小郑高旻躺在地上,泪水混着操场上的泥沙,只觉得脑袋嗡嗡的,浑身都疼不说,鼻子好像都流血了,吸一吸还有一股浓稠的血腥味儿。

        “别以为你爸以前在青瓦台工作我们就怕你!”打头的那个小胖子恶狠狠的威胁道,“告老师,老师能拿我们怎么样?”

        “原来你知道我爸在青瓦台啊,那你为什么不害怕?啊,忘了说,我刚刚去办公室,老师正在和校长说话呢,对了,你爸爸是学校董事会的吧?这不巧了吗他也在呢,本来在讨论要给你评奖评优呢!我来的时候,伯父的脸色就像白菜道士一样——哎,同学,你们怎么都跑了呀,别跑呀!我话还没说完呢!”

        小郑高旻看到所有孩子都跑掉了,这才缓缓从地上坐起来,他眯上眼睛想要仔细看清说话的人的脸,但是太疼了,他只能呆愣愣的坐在地上,望着操场外的单双杠发呆。

        “喂,我说你,不是被打傻了吧?还能站起来吗?”

        “没有喔,就是有点疼,”小郑高旻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还没走两步又要摔倒,却被那人一把抓住了,“那个,刚才,谢谢你。”

        “我说你是不是傻,那么多人你一个人肯定打不过啊,跑都不会跑吗?哎一古,帕布呀,我多久都没见到这样傻的帕布了。”

        “他们说我是野孩子,说我爸爸自杀了,他们胡说!”小郑高旻轻轻嘶着,小心翼翼的把袖子卷上去,上面却早就青一块紫一块了,“嘶——我就要和他们打,谁说我爸我就和谁打。”

        “怎么打成这样?呀,那帮恶劣的shakeit呀!看到那个打头了的吗?以后就打他,下狠手,薅头发,下三路,嚯嚯哈嘿!你看过《黄飞鸿》吧?就那么打,把那个崽子打服气,阿拉搜?狠狠打!这样他们才不敢说你,听到了吗?”

        “阿拉搜!”小郑高旻终于破涕为笑,“那个,hiong,你叫什么名字啊?”

        “哎?我没和你说过我的名字吗?我叫——”

        对呀,他叫什么来着?

        “教授nim?郑教授min教授nim,您睡着了吗?”

        郑高旻缓缓睁开眼,终于回过神来,有些无措的望向声音的来处。哦对,还在车上呢。他这才回过神,用力的甩了甩脑袋,望向窗外,“啊,不好意思,我可能不小心睡着了,已经到了吗?您把我放在前面那个路口就好。”

        “内,阿拉搜,”崔敏瑛点了点头,向着郑高旻指着的方向往前开,提高声音又把后座上的两个孩子喊了起来,外头的雪还没停,要是一冷一热感冒可就麻烦了。

        “其实——”郑高旻皱了皱眉,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

        “内,怎么样呢?”

        “其实我还是更喜欢1998年的《couple》,我一直认为,那位亲故还是rap更好听一点,唱歌就交给在夏威夷认识的那小子吧。”

        郑高旻低下头,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他终于想起了三十多年前救他于“水火之中”的那位亲故名字到底叫什么。

        “哎?莫拉古呀?”崔敏瑛一头雾水,什么亲故?什么rap?这位郑教授真是!哎咦,谜语人滚粗首尔市!

        明天就要出发拍新西游记第三季后半段了,殷志源躺在pd家的地铺上,旁边是宋旻浩和曺圭贤,夜已经深了,他却丝毫没有睡意,因为mino这小子把腿架在他的肚子上!呀,宝宝肚很舒服是吗?哎西你个臭小子,看你醒了我不xxxx!呀,等着,死定了shakeit呀!

        嘴里骂着,心里想着,却没有把人推开,抱着手气哼哼的闭上眼,和一旁的圭贤小声聊天。

        “哥,jekki的粉丝太帅了,那天你们在釜山出席的那个演唱会,哇,世纪末的应援,大开眼界——我的首页都是那天的视频,大家都不拍舞台了,都拍哥的粉丝!”曺圭贤一回想起来,还是觉得神奇的程度,“哇,真的——”

        “那是,我们家粉丝都很厉害的,”殷志源忍不住露出一个带着骄傲的微笑,那是,世纪末敢和hot打架的小黄们呀,大家都在看不到的地方好好长大了呢,“suju全盛时期也很厉害吧,一阵风似的跑到全世界去了。”

        “喔,是的呀,我们elf也厉害的很,”曺圭贤心满意足,“哎,哥,这回你要在中国多留两天嘛?”

        “不能留啊,要准备新专辑,还有很多年末的组合放送,圣诞节还有演唱会,”殷志源叹了口气,自从林半月回上海参加那什么交响音乐会,他已经有差不多20多天没有见到女朋友了,虽然也经常发消息打电话,可是这些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拥抱来的珍贵。

        “啊——”曺圭贤有点遗憾,“那哥有点遗憾吧?”

        “不过是她来看我们,不是每次拍完新西游记,拍摄组都给大家放一天假然后才回韩国吗?”殷志源偷偷笑了,仗着关了灯弟弟看不见,非常愉快地露出兔牙,“那天月月不用排练,也没有表演,我们拍完龙珠放送的时候她就会来了,我们都说好了,罗pd也同意了。”

        “哇,那你不怕被人拍到然后被报道啊,”曺圭贤惊叹了一声,这个哥是真的勇啊,“当年哥——呃,米阿内,直接公布婚讯了?”

        “嚯,真是九拉哥带出来的崽子啊,大半夜的cue离婚梗——”殷志源扁扁嘴,宋旻浩那小子终于翻了个身把脚拿下去了,哎一古差点要了他半条命,“我谈恋爱的事儿公司知道,不被报道当然好啊,要是被报道了,应急公关今年六月份就写好了。”

        “那哥,是抱着结婚的想法和半月xi谈恋爱的呀,”曺圭贤惊讶的不行,偶像的恋爱大多数地下进行,分分合合的都是常事,不被爆出来还能维持在粉丝心里的形象,要是爆出来,那基本上就是九死一生,他由衷的赞叹道,“哥,你好厉害。”

        “我害怕死了,”殷志源叹了口气,“哎呀,哥,不是离过婚吗?感情这种事很难说,但是在上一段感情里,我确实没有很成熟,没有做的很好,前妻她责怪我是应当的。所以,我很害怕,自己到底能不能经营好这段感情。而且你知道吗,就半月和别人不一样,其他的女孩子,像水院的女朋友,很明确,生气了水院买个包,请吃顿饭,哄一哄就和好如初了。但是半月不一样,给人一种——抓不住的感觉。她对你好,就是单纯的喜欢你,而不是对你有所求,其实在成人的世界待久了,恨不得所有事情都简单一点,可半月一点都不简单。”

        “那哥,还想和她结婚吗?就很害怕很没有安全感,不是感情中的大忌吗?”曺圭贤眯眯眼,他不理解,“还是说哥,还挺享受的?”

        “我承认有点自尊心作祟啦,就像打游戏一样,越是打不过这一关,越想征服,但是你知道吗?当我走近了林半月之后,发现这个姑娘其实是最简单的孩子,”殷志源翻了身,面向曺圭贤的躺好,“半月她啊,是一个靠感受活着的人。只有感受到我是真的待她真诚,她才敢回馈真诚;只有我主动找到她,她才敢表达其实她也很想我。听起来是不是有点被动?但是她却总是能在这种很珍贵的被偏袒的感受里找到爱与被爱的勇气。只是一个想要很多很多爱的小丫头啊,有什么不能给的呢?”

        “好别扭啊,听起来像是某个养成游戏,”曺圭贤感叹一声,真是恋爱中的人才会有的感觉,他只觉得累得慌,“哥也有被半月xi治愈的时候吧?你是在什么时候下定决心要和她结婚的?”

        “哎咦那么着急干什么啊,晚点再说别的嘛我都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和我结婚呢!”殷志源把被子拉到脸上,半晌闷闷的又说了一句,“要是这回再不成,我还是孤独终老住养老院吧!我我我,也没想好要不要结婚呢!”

        “哥,别这么想,哥很好的——”曺圭贤刚想安慰两句,却又听到殷志源继续说道。

        “半月是个如果认准了一件事,就会不顾一切的做好的那种性格,她要是认准了我,就会无条件的各种对我好。但是这种好又不是照顾或者是惯着那种,而是有底线的,有时候我也会犯错,要是换成别人可能会很委婉的提出来吧?她不,她会特别干脆的说西喽,阿尼呀,别去做,幸好是学古典乐的孩子,”殷志源一想起这些,连说话的语调都变得甜蜜,“上次来我们公司探班,新排练的舞蹈太激烈了,大家实在消化不了,正考虑如何提出来,结果在一旁看的她直接走到编舞老师面前说这舞欧巴们跳不了,不是20代的winner了,jekki只有一副膝盖骨和颈椎。”

        “哇,大发,”曺圭贤惊叹一声,“牛哇,哥,难道就因为这个想和她结婚?很心疼你?”

        “我想和她结婚不是因为她心疼我,也不是因为她能抓得住我,而是从始至终都不想抓住我,”殷志源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奇怪,但是又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就凑合着听听吧!我有这个想法,是因为她不会因为我是爱豆,是比她大的欧巴,就无条件的迁就我,或者把我捧起来。”

        “我身边不缺迁就我,把我捧起来的人,我很感谢他们,所以假若某天他们离开了我也会同样感激。但是半月不是,她是把我们从鲜花和掌声中带出来的人,她让我觉得我也是个普通人,因为我喜欢她,所以我也应该去迁就她,去包容她,也把她捧起来。”

        “圭贤呐,不知道你懂不懂这种感觉,比起治愈什么的,在舞台上站的久了,也能自己治愈自己,可是这颗心却越来越封闭,就忘了自己其实也是一个普通人,和大街上熙熙攘攘为了生计奔波的普通人一样。可是月月让我想起来了——回归演唱会前我压力大到睡不着觉,太害怕了。她却说,没事,志源欧巴,带着弟弟们去做想做的,去闯,去犯错的,没关系,因为人生就是这样啊。”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半月是这么告诉我的。她和我一样,而我们又和无数普通人一样,活得热烈又明亮,努力又真诚。我想把我这一辈子剩下的时间都这样过,和她一起这样过。”

        “圭贤呐,我,好爱她。”

        拂晓,彻夜的大雪终于停止,隆冬泛善可陈的景色也终于换成了漂亮的银装素裹,在晨曦的照耀下变得夺目。小小卧室里的彻夜长谈终于结束,一切都归为沉寂。

        很多很多年后,圭贤依然记得这个同志源哥交心的夜晚。也许从那时起,他那心脏上紧紧包裹着的一层保护壳终于裂开了一点点;也许从那时起,他也终于懵懵懂懂的知道了把那些给自己的很多很多的爱,也可以分给别人一点点。

        就像无数普通人一样,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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