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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Step.32


林半月走进sechskies的录音室时,正好轮到殷志源录歌。透过录音室的隔音玻璃,殷志源也一眼就看到了躲在门边的林半月,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基本上所有的part都已经录制完成,只剩下里兜一个人的小部分和音以及rap,不过成员们谁都没有走,乖乖站在制作人身后看着录音室里面的情况。

        正在录制的是《恋情》,这首歌由yg的制作人重新编曲,从原来有点复古的电子舞曲改成了带着一点爵士和布鲁斯感觉的乐曲。最开始一段电吉他非常抓耳,好像一下子就把人带到美国西海岸昏暗狭小的地下爵士酒馆。比起上一版偏慢摇的风格,这一版恨不得开始在原地蹦迪,所以引入部分的rap非常重要。

        可是殷志源是谁?南韩黑泡传教士啊!况且因为林半月的到来还有那么点孩子气的炫耀在里头,铆足了劲儿直接让门外听的人开口跪,毫不意外地一遍过。制作人激动的站起来鼓了鼓掌,冲进录音室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好家伙,终于能下班了!

        “不错吧,月月尼?”殷志源和弟弟们围着茶几做了一圈,桌面上都是林半月从家里带来的各式菜色,颇有些小得意的挑了挑眉寻求夸奖,“欧巴都是这样录歌的!”

        “阿拉搜,欧巴们辛苦了,快来吃饭吧!”

        林半月在大学的时候有帮着音乐录音系的朋友录作业,深知这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录歌就更加难了,因为还要顾及到歌手的嗓音状态,熬夜录音那是常有的事情。于是一面冲大家挥挥手,一面把大骨汤盛在小碗里摆在哥哥们面前。

        接连几天的连轴转让这帮平均年龄378岁的大龄爱豆有点着不住,吃饭不能好好吃睡觉也就是在哪里凑活一会儿。可此时林半月带来的便当却恰似宴席似的,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香气不要命的往鼻子里钻。顾不得跟小嫂子客气两句,几个大男人迅速的扫荡起来。

        “哇,活过来了活过来了,”金在德先是和张水院包圆了一饭盒饺子,又吃了好几口炒年糕,这才喝着汤缓了口气,“康桑密达半月xi!哇,你做这些费了不少力气吧?”

        “没有没有,很快的,饺子皮都是现买的,”林半月连忙摆摆手,又给殷志源夹了一块排骨,这才说道,“今天是中国农历的大年三十,就是该吃饺子嘛。哦对了,在德欧巴可以带点回家当晚餐啊,不然又和tony欧巴吃便利食品了。”

        金在德心满意足的点点头,把汤喝完就放下了筷子。其他人吃的也不多,李宰镇更是只吃了菜喝了汤,饺子也就尝了一个。好歹是爱豆,还是要控制身材的。跨年夜和很年轻的后辈同台,新闻都报道他们看起来像是二十代,几个人偷笑了好几天——看到了吗小黄们?欧巴们还活着呐!

        “今天是半月xi的生日吧?生日粗卡!”张水院笑着看看殷志源,心里吐槽一句果然在女朋友面前就端着克里斯/马架子,然后挤眉弄眼的对林半月小声道,“今天约会的时候记得狠宰一笔殷哥啊,前两天发年终结算了,啧啧啧啧。”

        “莫拉古哟?水院觉得wuli半月xi像是缺钱的人吗?”殷志源吃了八分饱,靠在沙发上执着林半月的手颇有些骄傲的炫耀着,“你们那是没看见她演出合同书数字后的那一串零。我跟你们讲,我都做好合约到期后退休在家吃软饭的准备了。”

        “咦,hiong~”金在德做了个有些嫌弃的表情,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我们这里有一个算一个,你肯定最后一个退休。而且天天在家打游戏,是会再次回来的。珍惜,真的,哥,不容易的。”

        “呀,崽子呀,疯了呀?”殷志源兔子眼一瞪,正好看见躲在一旁看好戏的李宰镇,还有连连点头附和的姜成勋和张水院,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串团结友爱和谐向上的词就从他嘴里冒了出来。李宰镇冤枉死了,小性子一上来两个哥直接在休息室里中门对狙。

        “水院呐,快把门关起来太丢人了,”姜成勋连忙给忙内使眼色,根本没眼看两位大哥和正在和稀泥的在德哥,“别让练习生后辈们看到了,可不能让孩子们觉得人生的终点就差不多是这样。”

        林半月闲暇的时候就会补jekki的综艺物料,虽然对各位的花蟹属性略有耳闻,但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捂着嘴努力让自己不笑出声,蜷缩在沙发上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谁不喜欢看好戏呢?打起来打起来!

        “你们别吵啦!寿星还在这里坐着呐!”金在德久劝无果,最终自暴自弃的搬出了林半月,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情不自禁的打了个饱嗝,似乎是岔了气,怎么都停不下来了——

        “嗝儿~哥,你们别,嗝儿~吵了!要吵就,嗝儿~去练舞室吵!嗝儿~那里地方大!嗝儿~哎西!怎么回事啊!嗝儿~”

        休息室一时静默,最终是殷志源最先忍不住,扶着开始李宰镇捧腹大笑,最终这场闹剧演化成了哄堂大笑,差点把房顶整个掀了起来,战斗最后以金在德牺牲了自己的形象为结局。林半月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望着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在德哥,又担心的轻声嘱咐着憋气可以缓解。

        “谢谢小嫂子nim招待,我们吃的很好,”张水院笑着眯眯眼,直接忽略里兜冲他们使得眼色。抱了抱还有些敏感的宰镇哥,转过身对林半月说道,“那我们先告辞啦,再次祝你生日快乐。”

        “恭喜发财!”李宰镇十分迅速的躲开了忙内的抱抱攻击,用着还有些生疏的中文说道,然后还冲林半月抱了抱拳,“谢谢!”

        “啊哈,不用,快回去好好休息吧,”林半月也颇有侠气的冲李宰镇的抱抱拳,把桌子上的垃圾全部收好塞进一个巨大的垃圾袋,“我们也准备撤了。”

        下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没一会儿,休息室里原本吵吵嚷嚷的大家就散了个干净。林半月盘腿坐在地毯上手里捧着一盒抽纸打扫战场,只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殷志源背着手鬼鬼祟祟的走进来,然后坐在了林半月的身旁,甚至体贴的把垃圾桶拉过来,不用小女友来回跑。

        “怎么啦?有什么话要说吗?”林半月又掏出一包消毒湿巾擦干净手,这才看到殷志源眼巴巴的望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要送我生日礼物吗?”

        “哎咦真没意思,”殷志源从身后拿出一个礼物盒放到林半月面前,“你就不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太聪明的孩子一点都不好玩!”

        “可是欧巴满脸都是:半月呐,我要送你生日礼物啦!你真的不会撒谎耶!”林半月耸耸肩表示无辜,安慰似的拍了拍殷志源的脑袋表示安慰,然后顺着他的意思佯装惊讶的说道,“哇!欧巴~这是我的生日礼物吗?撒浪嘿!~ohlove,纳努撒浪嘿~emmmm,欧巴满意了吗?”

        “唱得很好,下次不许再唱了,”殷志源冷笑两声,果然,还能再敷衍一点吗?臭丫头真是越来越难哄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也开始紧张,抓抓自己头发说道,“你要打开看看吗?其实只是生日礼物之一啦,但是这个是道贤刚刚取到给我的——不是戒指!不是我不想送,反正送了你也不戴。”

        “哈?反正我也没往那方面想啊!”林半月偶尔感叹一下自家男朋友的天才逻辑,这才动手开始拆礼物盒。小心翼翼撕开包装纸,却只看见一堆填充物里塞着一张cd,这是啥?她疑惑的望了一眼殷志源,却见他无比坚定冲自己点点头。

        “这是什么呀?或许,可以放出来听一下吗?”

        “啊,这里的电脑不知道有没有光驱哎,我得看看,”殷志源连忙起身,蹲在调音台前仔细查看着电脑主机,心想着真是百密一疏,有些泄气的盯着数据线缠绕的插线板。哎西,早知道就做成u盘了!正要说不如回家再听吧,耳朵里却被塞了一只耳机。颇有些惊讶的抬起头,刚想说些什么,却只听到这些天听了无数次的旋律盘旋在耳畔。

        因为演奏需要,林半月的包里总是有一个小型的cd随身听,无比庆幸今天出门背了平时上学用的包,要不然只能挠心挠肝的等到回家。轻轻按下开始键,机器沙沙的转动起来。

        她有些期待,更多的是好奇,这张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碟片到底是什么呢?不会是殷志源念的情书吧?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林半月对天发誓,她一定会当场尴尬到用脚抠出一座巴拉拉魔仙城堡来。

        哪怕偷偷做了好几遍心理建设,等到音乐正式响起的那一刻,听到了爱人低沉而磁性的嗓音的那一刻,她心脏某个最脆弱的角落被轻轻触动了。就像沉睡了千年的古刹,因为某个人的到来而响起了钟声。

        人天生会保护自己,当遇到悲伤的事情,懊丧的事情,后悔的事情,大脑和心脏就不约而同的圈起一块地方,让这些回忆永远困在那里。

        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林半月总是在拼尽全力保护着自己,不让那些“不应当”存在的疤痕被别人看见,甚至到最后,就连她自己都淡忘了。

        可就是在她27岁的这一天,却有个人小心翼翼的褪下她越来越厚的保护壳,拥抱着那个敏感又脆弱还爱哭的姑娘,呵护着她那伤痕累累的心脏。

        ——“不要生病,不要孤独,不要难过,一定要幸福。”

        ——“从未想过让你伤心,或许是有些时候,没有好好照顾你,真的很抱歉。”

        ——“骂我也可以,犯错也可以,拿我当喝酒的借口也可以,哪里不舒服也请告诉我吧。”

        ——“希望你能遇到更好的人吧,无论再怎么想念,也不要变得寒酸,希望你幸福。”

        ——“好好的,求你。”

        眼睛一下子不受控制的湿润了,那片久旱的大地终于迎来了一场瓢泼大雨,它在用最温柔的方式填补着内心的寸草不生。多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呀,可以毫无顾忌的去展露最不想让他人窥探到的世界。

        不用在意那个人是否会离开,他只是站在那里微微一笑,然后轻声说道——

        “bewell”

        殷志源有点手慌脚乱,甚至忘了把纸巾筒放在林半月手边他,只是有些呆愣的望着她哭泣,抱着cd机傻乎乎的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半晌,他便笨手笨脚的把林半月整个塞进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哄着。

        《bewell》是这次20周年纪念专辑的主打歌之一,在录完组合版之后,他又一个人捉着tablo让他帮忙录制了自己的solo版。原本这次回归专辑只有一首主打歌,但是听完demo后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了。

        其实在感情里殷志源也是不善表达的一方,有些话到了嘴边转了一圈又活生生咽了回去。他知道林半月总是在自责,不断逼自己做到最好。学业是这样,钢琴是这样,有时候谈恋爱也是这样。他又心疼又无奈却害怕自己的一些举动会冒犯到她,张水院笑他谈一场恋爱净搁这儿患得患失呢!

        废话!那不得患得患失啊!殷志源又用力的抱了抱怀里的姑娘。哎西!原本是想让她开心的,原本是想让她没有顾虑的展翅高飞的,却不想用力过猛,把整个人搞破防了。

        “别哭啦,哎一古,生日这天流这么多眼泪,来年会倒霉的,”殷志源觉得自己的胸襟前都濡湿一片,从前怎么没发现林半月这么能哭呢?女孩儿真是水做的,老话诚不欺我,“好啦好啦,哎一古wuli月月怎么哭得这么让人心疼呢!”

        “才不会倒霉呢,欧巴快呸呸呸,来年我得大发才行!”林半月抽了张纸巾,抽抽搭搭的擦掉脸上的泪痕,似乎觉得刚刚自己的举动很傻,转而望着殷志源破涕为笑,“这首歌,是新专辑里的吗?”

        “行,好,呸呸呸,”殷志源刮了刮林半月的小鼻子,颇有些宠溺的轻声笑了起来,点了点头说道,“对啊,是新专辑主打歌我自己的solo版本,为了拜托tablo帮忙制作,至少请他喝了三顿烧酒!那小子点菜还只挑贵的!过分!”

        “这张光盘是我找了一个熟人制作的,音源版权在公司,所以并不会发行。作为礼物送给你也不会有收益,换个方式说的话,就是这个世界上有且只有你拥有这首歌的ng1solo版本的音源哦!”

        “谁说没有收益的?”

        “哈?你要给我钱吗?”

        “把我的心给你呀!”

        林半月笑着用手指给爱人比了个心,做了之后才觉得这样有些土,正要想办法转化话题,却只见殷志源无比认真的拉过她的手揣进兜里。

        “喔,如果是这样的收益,哪怕把我的存折全部赔给yg我都认了。反正我女朋友会挣钱,可以吃软饭!”

        道贤提前走了,把车留给了他们。哪怕加上周末只有三天假,春节依旧是韩国的法定假期,所以整栋yg大楼几乎走了个干净。殷志源和林半月就毫不避讳的牵着手去了地下停车场。

        “喏,送你,”殷志源不知道从哪里抱出一捧玫瑰花来,久违的有些不好意思,甚至不太敢看林半月的眼睛,“好像自谈恋爱以来我还没有给你送过花。啊,你在中国公演的时候我就应该送给你花的。”

        “康桑密达,”林半月笑着接过,然后主动走上前轻轻抱了抱殷志源,“走吧,然后去哪儿呀?”

        “回家,”殷志源喜滋滋的与她十指相扣,体贴的为林半月打开车门,看着她扣好安全带才走到了另一边的驾驶座,“不是过生日吗?要开生日party呀!”

        “我当我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还叫了别人吗?”林半月有些惊讶,又想到大概是他的朋友之类,不禁有些紧张,“我今早出门忙忙慌慌的连支口红都没带。啊,回汝矣岛吗?”

        “不是啊,就是大学城那里的家,”殷志源颇有些得意,“房东姨母年初问了那位中介先生,然后他就来找我问问你的意思。你在中国鞭长莫及,我想了想一年一付挺麻烦的,擅自做主干脆办了传贳房……别皱眉嘛,瞪着眼睛做什么?租约先定的五年,到时候可以延长的。你以后支付每月的管理费和水电费就好。”

        “不是,志源xi,我惊讶的是你竟然知道传贳房,你不是从来都是把钱存银行吗?传贳房需要支付房子出售金额的60左右吧?那可不是小数目。”

        比起惊喜,林半月只觉得有点小小的不自在。越是亲近的人,她越不愿意与之发生财产上的纠葛。更何况她来韩国读书,前路未卜,jekki与yg尚有签约在身,短时间发表恋爱结婚根本不是明智之举。

        之前殷志源偶然提起了一句财产的事情。他平时很忙,也没啥心思做生意。基本上把挣的钱先归拢到银行,在靠谱的理财师指导下购买一点基金,然后剩下的就躺在存折里吃利息,攒了一笔钱买房然后再租出去,赚取租金。

        前几年姜成勋因为诈骗事件吃了官司,哪怕是受害者,殷志源还是带头约束着弟弟们在财产方面更加谨慎。之前股市行情还不错,金在德和张水院试探着要不要跟风买一点,然后就收到了大哥的“吼叫信”,这才彻底歇了心思。

        “本来是想买下来的,那里虽然是老小区,但是地段还算好,自己住或者以后租出去都不错。但是房东姨母却不太愿意卖,说是丈夫去世的早,那个地方承载了不少记忆。”殷志源趁着等红灯的功夫,轻轻握住了林半月搭在双腿上的手。

        “所以我们才改成了传贳,等姨母身后再谈买卖也不迟——也许那时候我们也更进一步了,可以把记忆全须全尾的还给姨母的儿子。你也别有压力,的确不是一笔小数目,但对于欧巴来说完全绰绰有余。传贳合同上签的也是我的名字,你若再说什么要给我月租之类的话,那就没意思了。”

        “阿拉搜,我又不傻,”林半月勾了勾唇,轻轻答应了一声,回握他的手表示感谢。这又是欠了一个大大的人情,虽说谈未来有些为时尚早,只希望一切都顺顺当当的,不要有变故才好。

        闲聊之间,车子就停在了林半月家的小巷子外。胡同狭窄,停一辆小轿车都显得拥挤,悍马根本开不进去。殷志源挥挥手叫林半月先下车回家,自己则把车放在街口不远处的公共停车场。

        林半月抱着玫瑰花慢悠悠的走在小巷里,小径幽长,邻居友善,她时不时还会受到居民们送来的小菜和自家腌制的大酱。这反倒让她不好意思起来,偶尔钢琴练习要到凌晨,心中惶惶,生怕打扰附近老人家休息。

        “哎一古小丫头说的什么话,”隔壁的老奶奶抓着林半月的手轻轻拍了拍,“我们这一片都是住的些老帮菜,半截身子都埋在土里。天天听你的琴声,反而还能多活几天。”

        直走到底有扇蓝色大门,就是半月家所在。她刚刚停住脚要从包里拿钥匙,一抬头却忍不住笑了,这一定是殷志源撺掇宋旻浩画的——

        上半部分是大门原本的深蓝底色,应当是充作汉江和天空,用白色颜料点了星星画了云朵,甚至挂了半边月亮。下半部分用绿色充作草坪,还多了一只白兔和一只黑兔,它们相依偎在桂花树下。黑兔子的脚边躺到了一个空荡荡的烧酒瓶,mino还促狭的给小黑兔画了红脸蛋,像是喝醉了的模样。小白兔的耳边戴了一朵树上飘下的桂花,好似在抬头遥望月亮。寥寥几笔,就叫原本光秃秃的铁门变得生趣起来。

        “哎一古,是寿星来了,”藤井杏香听到门口响动,急忙小跑出房间推开了大门。含笑望着依旧在欣赏大门的林半月说道,“半月欧尼生日粗卡哈密达!”

        “谢谢wuli杏香,不过你们在这儿啊?”林半月有些惊讶,她没想到他们竟在这里,站住脚仔细听了听,家里至少还有三四个人。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你男朋友喊我们来给你过生日啊!饿了吧,我们点了好多外卖呢!”崔敏瑛站在房子门口,轻轻抱了抱林半月,“这么冷的天连羽绒服都不穿,赶紧进屋暖和暖和。”

        藤井杏香握着好友的手一同走进温暖的客厅,只见崔敏瑛又催着林半月进来不要感冒,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林半月只好连连点头一脸苦笑,张开手把两个小姐妹一同抱进怀里。

        “感动禁止,我们是亲故啊,给你庆祝生日不应当是分内的事情吗?”崔敏瑛看到林半月眼眶红红,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赶紧把人往屋子里拽。可下一秒就见到人住了脚,一脸诧异。

        “莫拉古哟?”

        “郑教授,您怎么来了?”林半月瞬间一秒恭顺,扯扯自己的衣服一脸不可置信——她那犹如高岭之花一般的导师正盘着腿和宋旻浩曺圭贤打花牌,脸上甚至贴了不少纸条。想笑又不敢笑,眨眨眼憋得十分辛苦。

        “喔,崔店长nim叫我来的,说是半月xi的生日,”郑高旻一改往日一板一眼的教授形象,狠狠往牌堆里甩下一张纸牌,松了口气然后望着圭贤和旻浩眉开眼笑,“有了,赏花一浮白!雨四光!还有青短!三番了,两位亲故还要继续打下去吗?”(注:赏花一浮白、雨四光等都是花牌的游戏术语,用于计算花色点数。)

        “fivego!”曺圭贤不动声色的摸了一张牌,示意牌局继续,到了这一步,蓝家的胜负欲被彻底激发出来,未到最后一局还不知鹿死谁手呢!脸上同样粘着几张纸条,头都不抬,只和林半月打了声招呼,“月亮女士好,等我赢了这盘请你吃炸鸡呀!”

        “一给莫呀——”宋旻浩只觉得大无语子,这两个哥哥真是,明明刚开始只说是来充人数的,打着打着两位逐渐开始上头。一盘接一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他又没怎么玩过每次都是倒数第一,纸条贴了一脸只露出眼鼻嘴。

        “怒那,志源哥呢?”

        “后面呢吧一会儿来,刚刚去停车了,”林半月也有些疑惑,怎么这么慢不见人?不会被粉丝围起来了吧?正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只看到藤井和崔敏瑛在餐桌前面对面坐着,手边还摆着几瓶啤酒和烧酒。

        “半月姐,快来一起啊,我们可算有机会好好说说话了,”藤井杏香连忙冲着林半月招招手,指着酒杯说道,“今天可是你生日,稍微喝一点吧?不碍事的!”

        “不了,之前好不容易戒掉的。我去冰箱里找柚子茶喝!”林半月摆摆手,转身先去了厨房冲了一杯温热的柚子茶,又放了两大勺蜂蜜。想了想干脆给正在打牌的三个人每人冲了一杯,用托盘送到客厅的茶几上。

        “mino,门上的画是你画的吧?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我真的真的很喜欢。”

        “哈,那个呀,谢谢还是要记得和志源哥说,”宋旻浩一说话脸上的纸条就跟着一起动,看上去好不滑稽,“是他画的底稿,我就是涂了涂颜料根本没做什么,不过怒那表扬我我还是很开心哒,谢谢你的柚子茶!”

        林半月愣了愣,半晌回过神便含笑着拍拍人的肩膀,这才端着自己的那一杯走回到餐厅,望着手捧爆米花的藤井杏香,眨眨眼睛打着趣问道,“不是说脱单了吗?怎么不把男朋友叫来?我和敏瑛姐也好替你把把关啊!”

        “喔,不用把关了,他们分手了。”崔敏瑛嗤笑一声,从藤井手里抢过了那袋爆米花,“行了别吃啦,一会儿还吃不吃炸鸡了?”

        “哈?”林半月一脸问号,“哎,不是,为什么呀,你们才谈了多久?”

        藤井杏香抿了一口烧酒,辛辣的酒液从嗓子眼儿辣到胃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的说道,“不是咱们那个《sorrysorry》的改编视频火了吗?他就来找我,说我不干正事。我先是好声好气的解释说这是结课作业,火起来我也没想到啊。然后那小子就开始人身攻击了你知道吗?什么狗啊,还敢在老子这儿乱吠!幸亏及时止损了,不然后头有的是我要倒胃口的时候。”

        “你这话说得对,”崔敏瑛给小妹手里塞了一把鱼皮花生,眼皮儿都懒得抬,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对那男人的鄙视,“分了就分了,下一个更乖。你看看姐——啧,不对哈,我好多年没处过男朋友了,竟围着两个小屁孩打转,都快熬成黄脸婆了。”

        “我说你俩,说话能不能注意点礼仪啊,客厅里还有人呢,让人家听笑话!”林半月一时语塞,敏瑛姐不好说,不过说两句藤井还是可以的,压低了声音叮嘱道,“你不是自诩萌妹子吗?哪个萌妹子自称‘老子’啊?注意一点影响,那里可有两位爱豆,肯定认识不少帅哥。”

        “啊,说到爱豆我简直吓了一跳,你是怎么认识圭贤xi的啊?”藤井杏香也压低了声音,“今天一进门,尴尬死了。”

        “他和殷志源xi一起拍了《新西游记3》啊,你不知道吗?”崔敏瑛挑了挑眉,转念一想估计这位日本小姑娘可能真的不太追韩国的综艺,可电光火石之间线索好像一下子连了起来,“藤井,你说的那位sj的社恐,你在咖啡店遇到的那位,不会就是圭贤xi吧?”

        林半月望着连忙点头的藤井彻底不想说话——曺圭贤社恐,这事儿夺新鲜呀!你见过哪个社恐贴着一脸纸条子在别人家打花牌?撸起袖子加油干,像是要把郑教授和旻浩的内裤都赢回家!

        殷志源拎着生日蛋糕走在树下的人行道,忙来忙去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只得去小区周围的蛋糕店碰碰运气。虽说来迟了,但幸好店家还有提前做好的新鲜蛋糕。冬天还没有离去,天黑的极早,干冷的风从他的脚脖子往上灌,于是殷志源戴上羽绒服的兜帽和口罩大步向前走去。

        古旧的老房子在街道两旁里晦暗不明,路上也没有车或者行人,老城区与不远处的闹市中心截然不同。要不是路灯明晃晃的亮着,殷志源宁可从更远一点的大道绕回去。背着风点燃了一支烟,试图驱驱寒气,但很快,他却再次停下了脚步。

        “是谁?”

        殷志源转过身,小巷道里只有他一人,风呜呜刮着,传来一两声呜咽。难道是听错了?误把风声当做了脚步声?想到此他不禁笑自己多心,松了口气急忙转向了另一条小路,嘴里一面嘟囔着抱怨。

        “真是做艺人做出了职业病,去哪儿都觉得有镜头跟着……哎西,冷死了!这里怎么黑乎乎的连盏灯都没有啊,要是半月一个人晚上多危险呐,还是早点搬出来吧唉——”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再看不到殷志源的背影,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年轻女子终于从拐角后走了出来,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有再跟上去。但随即她掏出手机把刚刚拍下的照片,发送到了d社总编的邮箱里。

        外卖的民族把炸鸡,炒年糕,还有大家七七八八点的食物很快送来,崔敏瑛指挥着坐在地上打牌的男人们收拾收拾准备吃饭。最终还是郑高旻略胜一筹,曺圭贤举着手机加了人家的联系方式,表示有空一定要再次一决高下。mino如获大赦,一把扯下脸上的纸条飞速跑进了洗手间。

        “咦,半月姐呢?”藤井杏香给每个人的位置上都摆了一个红酒杯,转头看着敏瑛姐说道,“刚刚人还在这,一转眼就不见了。”

        “门口,估计志源xi这么久没回来,她有点担心了,”敏瑛姐咂咂嘴,给每个人的酒杯里都倒了红酒,一抬脸却看见郑教授正襟危坐,不由得笑了出来,“教授nim,在想什么?”

        “喔,我是在想没想到我的学生nim都交男朋友了,那孩子给我的感觉其实是不太擅长这些东西,”郑高旻有些惭愧,他知道自己对于林半月的专业要求一向严格,从理论到演奏都是如此,回课时常常看到她青黑的眼圈,一看就是熬了好几个大夜,“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前途不可限量。不过,既然她认识旻浩xi和圭贤xi,男朋友应该是演员或者歌手吧?”

        “是殷志源哥啊,我们一直没有说吗?”曺圭贤拿着剪刀把一桌子的外卖包装慢慢撕开,有些惊讶的说道,“我们没说过吗?不过话说,教授nim和志源哥应该同一年生来着。”

        “哈?真的?”郑高旻倒吸了一口气,感叹原来世界真的这么小。不过记忆中的脸庞早就变得模糊,已经很少回忆起那时事情。他轻抿了一口葡萄酒半晌后笑了出来,“缘分这东西真是妙不可言,听上去挺玄乎的,仔细想想,也应该如此。”

        宋旻浩还想多问些什么,一回头却看见殷志源和林半月挽着手有说有笑的走进来,不由得开始鼓掌起哄。林半月的双颊飞上一丝绯红,拿过殷志源手上的蛋糕试图迅速躲到厨房里去,躲开好友的目光。

        “月月呀。”

        “莫拉古哟?”

        听到殷志源的呼唤,她停下脚步不由得望向他含笑的双眼,正要再问一句有什么事情吗却被人揽到怀里,悄摸摸在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大家伙的尖叫声差点把房顶都给掀了。

        “好像少了些什么啊,”宋旻浩看着一桌的外卖歪了歪头,“有点音乐就好了。”

        “那怒那给你们表演个室内乐版的《sorrysorry》?”崔敏瑛抬起脸轻轻瞟了一眼忙内,就惹得孩子连连认错,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按照中国的习俗,看春晚吧,大年三十儿呢!”林半月打开了电视机调到了tv国际台,喜庆的《金蛇狂舞》和带着点土味的歌舞节目闹哄哄的,却让身在异乡的游子心里感到一点点安慰。她率先举起酒杯说了贺词。

        “新春吉祥!来年大发!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为什么不是祝生日快乐?”殷志源有些疑惑,好像准备了这么久的事情被本末倒置了。

        “一样的意思,”林半月眨眨眼不再解释,只是给爱人的碗里放了一大块芝士炒年糕。

        爆竹声中一岁除,到底是又长了一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林半月开始惧怕时间留在她身上的痕迹,可隐隐约约又多了些期待。我们如约老去,这不是新年与生日的意义,而是在恰如其分的节点休息,迎接新一场持久珍贵的私人储蓄。

        林光明呆坐在二楼的书房,望着手上的病例久久不能言语。林半月的母亲肿瘤复发,哪怕用了最短的时间把病人从云南接到了医疗水平更高的深圳,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主治医生甚至坦言,倘或不是林光明走的后门,医院甚至可以拒绝接受这样的病人——比起治疗的痛苦,现在更应该思考的似乎是如何让病人体面的走完生命的最后旅程。

        “老林啊,吃点夜宵吧,今儿过年呢!”钱芳瑾敲了敲门,手里端着一碗刚煮好的酸汤水饺走了进去,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丈夫身边,望着他愁眉不展的样子,叹了口气劝说道。

        “我觉得,差不多是时候该告诉半月她妈妈的真实状况了吧?传玉和那位安东尼又没有领证结婚,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有个不测,少不了半月跑前跑后,她可是老周唯一亲生的女儿呀。”

        “我又如何不是这样想,可是皎皎可怜得很,这通电话我怎么也打不过去,芳瑾,我这个做父亲的,实在开不了这个口,”林光明叹了口气,摸出口袋里的打火机又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这才皱着眉继续说道。

        “20年前半月她妈被检查出骨巨细胞瘤,那时候医疗不发达,生生截取了左边的半条腿。巨大打击下,她连女儿都顾不得了,执拗的离了婚一个人跑到云南。皎皎问我,为什么妈妈不回来了?我哪敢说真话,怕她多想,就编了个谎话说妈妈因为车祸受伤了,觉得自己不漂亮了所以离开了。”

        “所以这么多年,你就从来没有告诉孩子真相?”钱芳瑾不可置信,同为母亲,她实在无法认同林光明的行为,“所以半月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她母亲被截肢的真相?”

        “当时我也年轻,不知道怎么做一个父亲,外面的生意又忙,只想着怎样搪塞过去。后来你我再婚,孩子不问,我也就再没有提,”林光明有些心虚,他不安的咳嗽了一声,又继续说道,“当年医生说只要不复发,活到七老八十都没问题。安生了二十年,好不容易大家都好过了一点,却又发生了这种事。”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到了这一步估计传玉心里头也有成算,等过两天年节过完了咱们好好问问她的意思。还有啊老林,你有空了亲自给半月打个电话吧,别闹到最后,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你让孩子后半辈子怎么过啊。”

        钱芳瑾也叹了口气,丈夫和前妻当年离婚留下一地鸡毛,她是继母,有些话不好问也不好说,到了这一步,心里头又对那个从小乖巧的女孩儿多了一些怜惜,不免多叮嘱了两句,这才告辞离开。

        林光明望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酸汤水饺半晌无言,他不给女儿打电话,不仅是心疼,而是这些天周传玉在为数不多的清醒时候,拜托医生给他传了句话——

        “老林,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女儿。在我活着的时候,别去打扰她,千万别叫她回来照顾我,我也不想让皎皎看到我这副皮包骨的模样。”

        “待我走了一年半载,你再告诉她吧。我与她母女一场,没给她留下什么,所以也不必挂念我,就算是我们之间最大的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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