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风青（一）

风青，男，33岁，j市某银行职员，未婚。医院体检正常健康，朝九晚五的工作，不抽烟，饮酒也浅尝辄止。晚上11点睡，每天要睡足8个小时。睡前，我一定喝一杯温牛奶，然后做20分钟的柔软操，上了床，马上熟睡。一觉到天亮，决不把疲劳和压力，留到第二天。外形阳光硬朗，按z国传统，这个年纪，收入稳定的男性应该早就结婚了。

        风青条件虽好，但有严重心理疾病。小时候自己家庭条件并不好，他父母属于年轻人玩的欢，结果有了孩子，不到二十就结婚了。

        其实z国农村这种事情常有，有些有了孩子，被迫成熟，自然而然扛起做父母的责任。有些本就是孩子心性，家庭孩子反而成了束缚。

        风青父母就是后者，年轻人直接把孩子扔给爷爷奶奶，美其名曰出门闯荡。两个小年轻从乡下去了j市，一去就是三年。

        三年后某个冬日下午，风青的父亲突然回来，整个人都十分忧郁，好像有什么心事。看着小风青，父亲眼中没有任何怜爱之情，有的只是厌恶。

        爷爷奶奶察觉出儿子的异样，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就是不说。爷爷奶奶没看见儿媳妇回来，大概也猜出了问题所在。农村姑娘迷失在大城市的例子数不胜数，感情这东西不是一张结婚证明能够束缚的。

        二位“老人”看破不说破，怕伤孩子颜面。觉察出儿子似乎迁怒到小风青头上，干脆直接不让他接触小风青。

        风青父亲归来第三日午后，陪着孙子午睡的奶奶自己也不知不觉睡着了。风青父亲偷过孩子，直接甩进了屋后面的池塘里。

        一个过路的老乡看到，吓得大喊一声，毫不犹豫，一个猛子扎进水里。风青父亲被一声大叫吓醒，回过魂来，木纳地看着老乡抱着个小孩游到岸边。

        风青奶奶也被惊醒，跑到屋后，看到这一幕，差点背过气去。好在风青命大，老乡发现的及时，奶奶年轻人也和下乡知青学过基本应急处理，乡里乡亲急急忙忙拉来小镇的医生，众人齐心，保住了孩子性命。

        风青爷爷一脚把自己儿子踹倒在地，劈头盖脸的一顿打，没有人上去拉着。

        农村人其实很怕丢脸，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如今这事，这么多人看着，风青爷爷打着打着，提起儿子的衣领，叫着自己儿子“杀人犯”，就要把他送去见警察。

        村里人急忙拉住，说孩子一时糊涂，好在没铸成大错，真见警察，父子之间再没有挽回余地。其实乡里乡亲都不傻，看见这场面，看见老风头的儿媳妇没有跟我儿子回来，其中缘由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但孩子是无辜的。哪怕是这么些没文化的人，最基本的道理他们还是清楚的。

        只是大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风青他爹真是“杀人犯”。当日傍晚，警察自己就找上门，风青他娘被人杀死在出租屋内，过了一个星期才被发现。

        报案的不是房东，不是邻居，是一个陌生男子。

        风青他爹被抓走了。被指控两起故意杀人，一起来自女方父母，一起来自他亲生父亲。

        他被判了个无期。

        小风青被判给爷爷奶奶。本来和睦的两家人从此断了往来，虽然外公外婆还是会来接小风青过去耍，但只是见到孩子就走，不多说一句话。

        女方家有恨意，也有自己女儿见异思迁的愧疚。男方家只有愧疚，在对方面前抬不起头。如果不是小风青，两家人估计这辈子不会再说一句话。

        好在农村生的多，清风有姑姑和伯伯，两人帮称着，风青也能顺利高中毕业。

        乡里乡亲帮忙时热火朝天，平时的闲言闲语传播地也极快。语言本身就是利剑，直戳人脊梁。这么些年，流言蜚语没少传到风青耳朵里。

        小孩子之间总会因各种意想不到的原因吵闹，急眼了孩子们也会骂他：“没爹没娘的野孩子。”风青没有哭，张了张嘴也不知道怎么反驳。虽然人们四岁之前没什么能记住的，可风青还是能模糊记起他爹把他扔下水里时的嘴脸。

        那是张看破生死的嘴脸，无论是自己生死，还是别人的。

        种种原因，使的小风青早慧。旁人对他的评价总是“聪明”、“懂事”、“孤僻”、“不爱说话”。

        小时候的他最喜欢的就是蹭邻居黑白电视看《西游记》，他很喜欢五庄观的清风明月俩童子，这俩童子在旁人眼里其实听招人嫌弃的，可风青就是喜欢，不为别的，单只是他名字和自己很像。

        高中毕业后，伯伯让他放弃读书，他们无力负担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农村人读个书能识字就行，能读到高中，都是小风青真的聪慧，学校各种给资源补助。

        风青还真的放弃了继续读书，他选择了他“父亲”的路，去j市寻求机会。

        清风童子对着唐长老吹嘘自家人参果：“闻一闻就能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能活四万七千年。”风青并不想活那么久，他只想活到他报答完养育之恩。

        所有他放弃继续读书。先是做服务员，后做了图书管理员。白天工作，晚上抽空学了计算机基本操作，办公应用。后来有机会赶上银行招编，经过培训后成了柜台专员。

        高中毕业入j市，一晃十几年。

        十几年独自生活，从普通柜员成了高级柜员，工资已经超过大部分人。但风青依然租住廉价的房子，吃朴素的饭菜。工资流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舅舅和伯伯他们，那些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

        亲戚们一开始是感动，这么些年养不是的白眼狼。后面每个月都有收到风青寄来的工资，他们开始害怕，他们怕那孩子做傻事。

        可风青像无根浮萍，自己漂动，别人捞不着也够不着。他的外表，谈吐，家里人和外人都觉得阳光，正常，不然也做不了银行这种服务业。

        风青埋在笑容底下的，是难以让人靠近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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