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漫不经心
空灵稚嫩又无稽的说辞，刺得人眼皮生疼，惭然羞愧。
楼夙无声看向大师兄，不禁想问他，大师兄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呢？
一定有的，一个渔村的小小姑娘都放不下，傅东风一定更放不下。
于是他们下意识看向傅东风，想听听大师兄的说法。
“我不知道那个烂摊子要怎么办。”他说：“但我不想你们牵扯进去，所以明年双月境开启的时候我必须去。”
韩香絮：“那还早，眼下有件最要紧的事。”
“什么？”
“孤阳师伯排了七星剑阵出来，明年问剑清谈，咱们就得练这个。”
何元初道：“真的是七星剑阵？咱们几个，就算二师兄能顺利出关也才六个人啊？”
傅东风默不作声将目光投到了曲濯身上，倘若真有个人能代乐游山弟子，最有可能的还是这位信誓旦旦说他是师父儿子的人。
韩香絮：“大师兄不会仙法却能乘风，剑法不俗，曲濯没有仙骨，他学不成的。”
伸出舌头舔糖葫芦的曲濯鼓了鼓腮帮子，虽然这群人假仁假义得厉害，说话真切还难听，但他有自知之明，所以不反驳。
钟酉道：“还是请孤阳师伯调换一下，二师兄不出关的话，七个人无论如何都凑不齐。”
恰好这时候，何元初的传音符响动，陆云屏的声音传来。
“我和你们孤阳师伯在试剑场，七星剑阵的演练你们可以先看看，再决定要不要练这个。”
何元初四下张望，如果不是知道师父真的没有在偷听我们说话，她真的想喊声“别躲了我看到你了”！
陆云屏把话说到这份上，试剑场现下空着，他们当然要去看看七星剑阵是什么模样的。
提前看问剑清谈剑阵演练这种热闹的消息不胫而走，引来了许多弟子，尤其是都在饕餮堂里举了串红果子，没来得及吃完就跑到试剑场去了。
赵老头子见这场面就忍不住揪胡须，呵道：“成何体统！”
陈昏小团体像抱团的鹌鹑缩到一边，周瑞畏畏缩缩地抬头看了眼赵延年，然后和小伙伴轻声耳语，“山楂糕！”
刘刈麦：“什么山楂糕？”
陈昏悄悄抬头，嗯，赵老头子的胡子边沾了一点山楂糕的碎屑，他们仨啃着糖葫芦给老头子送的糕点，他说自己不喜甜点，还被耳提面命地教导了一通“毋走食，毋固食，毋食多！”
赵老头子分明很喜欢山楂糕的！
三人抿唇压制住笑意，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试剑场中央留出来一大片空地供七星剑阵演练，不止亲传弟子们头疼，外门弟子们更好奇。
没有真人，要如何演练？
只见陆云屏取出一把水色长剑，站天玑位，李孤阳站玉衡位，遥遥举剑行礼。
陆云屏转而看向人群中的掌门和其他师兄，温温柔柔笑道：“掌门师兄和月桥师兄不来吗？依山师弟都回来了。”
楼夙闻言看向大师兄，曲濯也在四下张望，像是在找解依山在哪。
傅东风说：“我也不知道，但陆师伯说师父回来了，那应该就是回来了。”
赵湖亭着一身绛紫道袍，长剑如虹，束冠缓袖，行走世间行侠仗义的剑客一样，如火一般的张扬肆意，而韩月桥持一柄三尺长的墨尺，脸色黑得像锅底，愤然道：“我不站天枢位！”
韩香絮嘲笑她爹，“天枢位贪狼坐命，善言健谈，我爹连句话都说不好，他当然不想站天枢位了！”
陆云屏很好说话，她眨巴眨巴眼道：“师兄别生气，不站就不站，依山师弟站天枢，你站摇光位，和你很契合。”
韩月桥：“……”破军坐命，冲动暴躁，师妹如今损人都不说脏话了！
不过七星剑阵的站位不要紧，他们只是演给弟子们看，成效有了就行。
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解依山，远远见青衫簪桃木的隐士之姿立在试剑场，弟子们窃窃私语道：“这真的是依山长老？”
“有这么飘逸？”
何元初用力地点头，没错，一定是，应天日收拾干净的白衣依山长老真有这么飘逸。
他要是时常打扮成这样，绝对不会有人怀疑他没有修无情道！
听过一两句闲话的人也齐齐看向曲濯，长得好看的人都是相像的，然而，这还是不能证明曲濯就是依山长老的私生子，大师兄更像一些。
曲濯的事，赵老头子也听了一耳朵，虽然解依山长老的做风他看不上，但小孩子认错爹离谱就算了，估计会很伤心。赵延年劝慰道：“别急，他回来了，肯定会跟你说清楚。”
说清楚是一定要说清楚的，但这会儿的解依山握着一柄玉剑，自顾自站到了天权位。
陆云屏说：“就这样，好像也行。”
弟子们不解问道：“陆长老，七星剑阵分明还没成，你们也才五个人！”
陆云屏道：“你们沈原先生走之前，借了两个傀儡给乐游山。”
众弟子齐齐后撤一步，沈原先生的傀儡，那是能借的吗！
“桐木人偶傀儡，虽然比不上真人灵活善用剑，经过你们孤阳师伯这些时日的条件，站两个宫位是没问题的。”
五柄长剑同时出鞘的时候，两个木偶的木剑稍稍迟滞，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几位长老们。
李孤阳白衣执剑，如断水之冰，斩断三冬，天玑位的陆云屏剑上星辰流转，宛如浩瀚银河星如雨，韩月桥的黑尺布下夜幕。
解依山玉剑撩寒霜，赵湖亭踏水寻春。
这才刚开始，剑阵已盈满浩瀚之气，吓住弟子捂住嘴巴不敢出声。
乐游山不管是掌门还是长老都一副温吞慈爱的模样，他们常说孤阳师伯太傲，月桥长老太凶，依山长老太浪荡，心里都明白，这些人都是明月清辉一般的人物。
所谓的七星剑阵，转剑、凌空舞动，君子的衣袂和隐士的广袖以及玉人的裙裾翻飞在星斗夜幕之下。
冰河解冻，春花待发，泼墨般潇洒肆意，倒映在水中的芦苇在风里连篇，天上的列于银河，别有星斗在人间。
星辰光芒耀目，弟子们忽觉胸腔生出一种想御剑飞到天涯海角撷取一抹星芒赠予至交的感觉。
直至五位师长归剑回鞘后仍久久不能忘怀。
赵延年最先回过来神，他双手揣进袖间，想起了自己少年时，也是轻狂的人啊！
难得这群比他年纪还大的仙人了，竟然从始至终都留有这份逍遥洒脱。
傅东风看着这剑阵，更倾向于是一支剑舞了，他说不出来那种感觉，非要说的话，只能用风来形容。
拂过江春低柳的柔风，浩瀚苍穹的骤风，走过雪山之巅的凛冽，直至极北化冰的一抹柳绿花红。
漫不经心的生机下柔弱蓬勃的生灵。
钟酉蓦地道：“那柄黑尺好像是师父捅火炉子用的。”
韩香絮：“……”我爹根本就不会用剑，所以我说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何元初张了张嘴，说道：“我想学天演了。”
没人顾得上曲濯，他便悄悄离开人群走了。
山风吹动陆云屏飞扬的青丝和裙裾，她负手身后，向前三步，含笑看着弟子师侄们，说：“七星剑阵，还要换吗？”
亲传弟子们还没说话，外门弟子们先嚷嚷起来。
“不换了不换了，必须学这个！”
“对，没有七个人那就六个，一样能扬我乐游山的威名！”
“师兄师姐们演练的时候我们可以旁观吗？”
……
众望所归，敲定七星剑阵了，陆云屏笑道：“不会让你们六个人站七个位的，你们二师兄要是没办法顺利出关，剩下两个都从乐游山挑选好不好？”
弟子们齐欢呼，是不是七个人并不重要，师长们五个人的剑阵并不逊色，但桐木人偶黯淡无光，多少有些不够绚烂。
现在这样公平竞争的方式刚刚好。
李孤阳却道：“三个月过去了，张翠微要出关了。”
他说张翠微要出关，那就一定能出关。
这时正该赵延年来主事，他轻咳两声后道：“想练的都把名字报给我，等你们二师兄出关后，再行选拔。”
饕餮堂里的糖葫芦不间断供了三日，赵老头子吃山楂糕吃了三日。
山上每日议论的都成了“二师兄什么时候出关？”“剑阵要怎么选人？”
更夸张的成了苦恼“我要是被选上了，拖师兄师姐们的后腿怎么办？”
大家都知道的，大师兄不会仙法，但除了仙法什么都会，他出剑的次数少，却没人怀疑他剑法不行。
二师兄和三师姐更不必说，四师兄师承的月桥长老不会剑法，但月桥长老拿把尺子都能舞得好看啊！
小师弟……小师弟的藏幸剑，无相心法，那都不是随随便便玩一玩的。
傅东风他们听了这样的话，只觉得啼笑皆非，还没开始选了，已经有这么多的烦恼了，要是真选中了那还了得！
另一边，七星剑阵定下之后，曲濯这小子沉默了好多，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找错了爹和仇人。
逍遥峰上，他拦着来找解依山的傅东风和楼夙问道：“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就是你们师父……他还是个童子身。”
傅东风：“我师父不是你爹，我很确定这一点，如果你知道是谁告诉你这件事的，我觉得可以反向推一下他的目的。”
曲濯迷茫不解，“目的？我就是找他报仇而已，你师父不是我爹，那我和他根本不会产生交集。”
幽幽的叹息声从后面传来，解依山骂骂咧咧道：“哪个臭小子，把我的紫竹林砍秃头了！”
曲濯：“……”
楼夙：“……”
傅东风无奈，“您都听到了，就别装模作样了。”
解依山抖了抖衣袖，看着曲濯，认真说道：“你说你和你母亲很像，后来我想了想，我确实认识你母亲，与她之间有几分渊源，去风陵渡也有寻你的缘故。”
“但我不是她爱的人，你也不是我的孩子，抱歉。”
曲濯瞠目结舌，他认错爹了怎么反而被道歉了？难道另有隐情？
解依山挑眉，罢罢手道：“不是那意思！”
“一开始我就觉得你不对劲。”
曲濯愣道：“为什么？”
“如果我在风陵渡捡到的是偶然撞见你，我会自己去查你的身份，确定你是故人之子后会主动提供庇护。但是你啊你，你小子巴巴地凑上来跟我攀交情，又恰好和故人长得那么像，撞上了的巧合我是从来不信的。”
曲濯：“幸好你真不是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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