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她野心太大了

“爷爷”

        宋老爷子似乎早料到宋岑会来，头也没抬一下，只说出一句平淡的话语：“进来吧。”

        宋岑小心地挪步到办公桌边上，没话找话：“左董走了？”

        “刚走。”宋老爷子明显不想和他转圜，盯着他手上拿的一沓文件，直入主题，“找我有事？”

        当然有。宋岑没坐下，把手里的一沓纸放在桌上，脸上渲满严肃：“爷爷，我想跟您谈谈。”

        宋岑自小被作为接班人培养，谈判是必修课。但他知道，不管多巧妙的谈判技巧，面对爷爷都是无用的。

        宋老爷子能看出宋岑的大致意图，先发制人，反客为主：“正好，我也有事。”

        宋岑微怔了一下，道：“好。”

        “你替我转告你姐姐，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就出院吧，回家修养比医院舒心。”

        “好。”

        宋岑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讲起宋徽了，于是只应了一声，就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告诉她，不用花心思去补办户口本了，我给她。”

        “爷爷”宋岑一时之间没明白爷爷是什么意思，只从他的眼神里探出仿佛不是坏事，“爷爷，您是同意的意思吗？”

        “先等等，我有条件。”宋老爷子放下手里的钢笔，终于抬起了头，望着宋岑脸上的殷切，“第一，结婚以后，他们必须到家里来住。”

        宋岑知道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忙点点头。

        “第二，明晓研究生毕业以后，必须考博，获得博士学位，朝学术研究发展下去。期间所有的费用，加上他弟弟的学费，都由我们家出。”

        宋岑知道宋老爷子接受不了一个不够优秀的人娶宋徽。况且，宋家为了宋徽与林家闹翻。若宋徽最后嫁的人不足以拿出来服众，那恐怕是会被人耻笑的。

        “第三，明晓博士毕业以后，可以选择继续学术研究，或者发展他自己的事业，但不允许他沾染商业，更不能接触宋氏集团任何事务。”

        宋岑听着记着，继续点头。

        “第四，结婚证可以先领，但婚礼，要在他考博后办。”

        意思就是说，正式对外宣称明晓的身份，要在他考博之后。

        宋岑细细听着，虽觉得爷爷的部分条件有些苛刻，抹杀了明晓的个人尊严。但从宋徽和明晓的一路经历看来，已经算是放宽要求了。

        反正家里大，也不缺房间。明晓性子温和，无论宋老爷子怎么刁难，对待他仍很礼貌。同住一个屋檐，应该也能和和气气。

        “爷爷，那他们要是想搬出去”

        “搬出去也得我同意。你每次在我面前把明晓夸的像花一样，我向你打听明晓是不可能得到客观答案的。起码要和我住一段时间，我把人考察清楚才能放心。再说了，你姐姐从小是什么物质生活水平，总不能嫁了人连物质条件都下降吧？家里有佣人，他明晓能请得起佣人吗，难道要我孙女动手做家务？”

        “是是是。”宋岑应着，多一个字也不敢反驳，“爷爷，你还是最疼姐姐的。”

        “我疼她什么？从小就一个叛逆的脾气，独断专行，想一出是一出，不知道随了谁！”宋老爷子说得有些激动起来，不禁又甩了脸色，“我是为了咱们家的脸面。还有第五条，你姐姐必须继续帮着你打理公司，不准她闲在家里做家庭主妇！”

        “知道知道！”宋岑应的很快。公司事务这些事，都是他可以帮忙掩护的，蒙混过关很简单。

        “知道就趁早把我的意思传达给你姐，赶紧回家里来住，医院的环境再好也没有家里舒服。”

        “知道了爷爷，我现在就去。”

        “你站住！我让你现在去了？”

        宋岑刚迈出一步的脚生生收了回来，继续在原地站好。

        “你姐的事完了，你的没完。”

        宋岑被宋老爷子一通话说下来，差点忘了自己来这趟的目的。谈判是要讲究主动权和被动权的，他赶紧把那一沓纸文件展开。

        “爷爷是要跟我讲时安的事？”

        “她有什么值得我讲？我要讲的是左言。”

        宋岑想着把主动权抓回来，赶紧表态：“我不娶左言，我”

        “不娶左言，难道娶个私生女？你姐姐再不济，好歹没给我找个私生子回来！你呢？你娶个私生女。林家日益走下坡路了，你还亲自动手补了一刀，你娶一个私生女有什么好处？不怕消息传出去董事会联名反对！”

        “爷爷，时安在商业和营销上有天赋，这是她接手宵永短短几年以来的成绩，她熟悉市场需求，明白对口，知道怎么去对接消费者的心理需求和”

        “她嘛，搞出的营业额确实突飞猛进，一个破公司也被她搞得起死回生了，营销策划得也很好。”宋老爷子随意地翻阅了宋岑准备的资料，不过仿佛早已就了解过，“不过，爷爷是不是从小教过你一个道理，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宋岑愣了，一时之间，很快联想向一个不好的方向。

        “前段时间，她经营的公司才被曝光过吧。为了赚钱，同样的东西改改包装，谎标功效，这样拿出去卖，不是欺骗消费者？”

        宋岑此刻恨不得能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当初一念之差曝光宵永，惹了林时安心里有疙瘩不说，还让宋老爷子有了偏见。

        “爷爷，时安的做法是在那样的环境之下，最好的选择。时安的营销方式和策划方式如果能跟咱们公司结合，那是事半功倍！”

        “好啊。之前爷爷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费心思收购大仙珠宝。更想不明白，你怎么会收购失败，让永安集团半途截了道，嗯？”宋老爷子占了上风，喝了一口茶水，定定地看着宋岑。

        宋岑一时说不出话来，不知该如何解释。宋老爷子补话：“她啊，人很机灵，像你说的有天赋。可惜生长环境不好，心术不正。”

        “时安她有经营企业的能力，礼仪兴趣方面都拿得出手，能上台面的。而且她是演员，她”

        “她野心太大了。”宋老爷子一句话朝关键位置戳去，“她那样的野心，如果在你身上，在你姐姐身上，那是很匹配的。但如果是她，没有资本和家底支撑她的野心，迟早走上歧途。”

        宋岑一只手紧紧攥了攥衣角，揉搓着西服的角落，说不出话。

        “爷爷不是一定要你娶左言，但至少不能是林时安。”宋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语气柔软了些，惜惜劝道，“你姐姐是从小物质娇养，被教的懂艺术懂商业，从来没为生活琐事发过愁。她是嫁人，我要求门当户对，是因为同样的门第更能出同样的三观。女孩子在婚姻里本就吃亏一点，你姐姐又性格要强，如果匹配的人三观不相符，脾气不好，那以后怎么过？我之前挑林家，因为林家的家底比我们家低一些，价值观不至于差很多，未来有事我们可以给你姐姐撑腰。当然，林永乐人品不行，这是后话。”

        “爷爷，我妈妈也是普通人家出身，您当初还是同意我爸娶她了。”宋岑反驳他。

        提起儿子，宋老爷子叹的那口气更深了，眼眶微红，语重心长道：“你爸爸是接班人，你也是。某些情况下，娶家世太好的，反而受制于人。家底简单，基因好，这就够了。你妈妈是出身一般，但是家庭状况简单，学历不低，心地善良，拎得清，脾气好，完全具备做一个贤内助的能力，能帮着你爸爸打理好一切后顾之忧，这样就很好。而你那个林时安，根本就不可能完全做一个贤妻良母，乖乖待在家辅佐你。”

        “爷爷，家务事什么的都可以由佣人做，这不能作为你评判”

        “听我说完。你妈妈是宋家的功臣，她的突出贡献有，生了你姐姐和你。”

        宋岑抬眼，望着宋老爷子深邃的眼眸：“什么意思？”

        “林时安她还有演员的身份在，身材相貌她一样不能怠慢，她会乖乖放下事业回家相夫教子？你如果执意要娶她，也可以，我的条件就是三年抱俩，待在家教孩子。”

        宋岑心知三年抱俩是不可能的，林时安不会在事业的上升期怀孕耽误事业。他要是真把这个条件讲给她听，说不定她直接转身走人，宁肯不嫁。

        “时安她还小，爷爷，讲这些话太早了。”

        “即便不是这些，她野心太大了，私生女背后没有娘家撑着，万一惹出乱子来全要你收拾。生孩子有顾忌，又没有家底帮衬咱们家。还有，她长得太出挑了，要是心术不正，会把你迷傻了。你听爷爷一句劝，她不适合你。”

        宋岑的手指摩挲了许久的衣角，终于放开，缓缓开口：“如果我说，时安是窦家的女儿呢？”

        宋老爷子疑惑，手里端的茶杯险些抖了抖：“你说什么胡话呢？有这种如果吗？”

        宋岑看到了希望，拿出手机拼命翻找那一份鉴定文件，递到宋老爷子手上：“时安是窦祺恩的双胞胎妹妹，以前医院抱错了。”

        “祺恩的妹妹我记得不是”宋老爷子狐疑地盯着宋岑，“早产夭折了？”

        “医院抱错孩子了，夭折的那个不是祺恩的妹妹，时安才是。我也是刚知道。”

        宋老爷子把茶杯放到桌上：“这事窦家知道吗？”

        早上刚知道。宋岑点头：“知道。”

        宋老爷子又问：“祝家知道吗？”

        “也知道。”

        宋老爷子愠怒，起身将桌上的一沓纸全掀了，差点劈头盖脸朝宋岑砸过去。

        “这事你早为什么不和我说？”

        宋岑把话往好了挑着讲：“我想爷爷一向是个重视个人能力的人，不会片面观望时安的家世。”

        宋老爷子瞪了他一眼，神色很不好：“你和林时安的关系，窦家和祝家都知道吗？”

        “应该也都知道。”

        宋老爷子被宋岑气的捂胸口，又拍开宋岑伸出来扶他的手：“混账，你对人家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没有？好好交待！”

        要真有，惹得麻烦就更大了。窦家还好，祝家的祝老爷子为人端正，不通人情，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

        宋岑明白宋老爷子指的是哪方面，赶紧否认：“没有，绝对没有！”

        宋老爷子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小心坐回原位，只好妥协：“左家那里我去回绝，你对左言客气一点，面子功夫做好。”

        “我知道，爷爷。”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惹这么大乱子！明天就跟我登门去，上午窦家下午祝家，态度恭敬点。”

        “爷爷，我态度一向最好了。”

        “一声不吭和人家女儿谈恋爱，现在两家的长辈都知道了，你要是不对人家女儿负责，以后就等着生意场上被挤兑吧。”

        宋岑得到想要的结果，开心得很：“爷爷，我没说不负责。”

        沉默良久，宋老爷子把宋岑欢天喜地的样子看在眼里，深叹了一口气：“你已经把事情捅到那两家面前了，爷爷只能答应。但爷爷还是要说一句，林时安，不适合做妻子，尤其是你的妻子。”

        宋岑对上宋老爷子忧心的面庞，眼里含上坚定：“爷爷，但是我心里只有她。”

        “你还太小了。是爷爷疏忽了，什么都教你，独独忘了教你怎么选一个合格的另一半。”

        少年的爱情，又有多少能禁得住考验。宋老爷子轻叹，心里只觉得宋岑在这方面，到底太单纯了。林时安稍稍放点用心，就能将人钓走。这样野心的人以后进了宋家的门，不知道会不会把宋岑哄的不知是非，进而操控公司。

        “我相信时安是最适合我的人。爷爷，你要对我的选择有信心。”

        “最适合？你又遇到过几个人。你呀，爷爷只怕你若干年以后，对自己今天的选择后悔。”

        “我不会的。”

        宋岑目光灼灼，定定地望着宋老爷子。

        “罢了，跟你讲再多你也听不进。”宋老爷子摇摇头，把手机拿出来，“你去吧，我想想词，拉下脸给左董赔个不是。”

        左董接到宋老爷子的电话时，已是在午饭桌上。左太太和左言谈论的热火朝天之时，一通电话让桌上几人都安静，故而都将对话听了个清楚。

        电话刚挂，左言立刻就感受到边上左幼的目光，脸因为尴尬和丢人红成一片。

        左董疑惑：“早上带言言去，宋董还拉我去了办公室千夸万夸，还暗里说好会把林家那私生女打发干净。一个早上的时间，怎么说变就变。”

        左太太急了：“难道我们家言言还没那个私生女好？他可真好笑，自己上赶着来找我们家，现在又变卦。”

        本来是多好的姻缘。宋岑在这一辈里是出了名的拔尖，宋家内部和谐，人口简单。宋老爷子主动找上门来相看，左太太本以为从小给左家争气的女儿可以凭此事再添风光，没想到中间弄那么一出。

        左太太推了一把左董：“他到底什么意思呀？早上不是见过言言了？”

        “早上林家那私生女也在，宋董一点好脸色都没给她，反倒对言言大加赞赏的。说起来也是，那私生女我还真看不出哪里特别的，不就长得漂亮！”

        左太太不屑：“私生的种，长得好看会勾引人又有什么用。论起出身家世，我们言言远远比她好！”

        左幼淡定地吃着菜，煽风点火道：“长得漂亮就很有用了。原来姐姐这么优秀也会被人拒婚，就因为长相。”

        左董呵斥：“你跟你姐姐长差不多的脸，在这编排你姐姐，你又能好到哪去！”

        左言适时作出难过相，眼眶红了一片。

        左幼撇撇嘴：“宋岑长得帅，有能力，原来看脸。爸，你觉得他是有眼光呢，还是没眼光？”

        “你少在这阴阳怪气，滚上楼去！”

        “姐姐，宋岑吧长相确实很不错，白白净净。论能力吧，这么大点年纪能撑起一个公司，拿得出手的本事一个接一个。我也是为你可惜啊，多好的丈夫，这怎么能被一张漂亮的脸勾走呢？”

        左言藏在桌下的手拳头紧握，脸上却表现出更难过的模样，惹得左董心疼。

        “你吃好了就滚上楼去，别在这碍眼！”

        左幼“切”了一声，撂了筷子起身。

        左董温和抚慰着女儿：“也不是非要嫁到宋家，以咱们的条件，有的是可以挑的。”

        左言的拳头愈发攥紧了些。人是可以挑，但是这些富家少爷能有几个靠谱的，灯红酒绿的不说，外面早就包养这个包养那个的，女人一堆。她从小优秀，事事拔尖，哪里看得上这些纨绔子弟？

        宋岑在这堆纨绔子弟里可算所剩不多的好品相，不抽烟不酗酒，勤于工作，没有花边新闻，不流连会所。长相呢，比比明星也是能比的。

        左言本来并不十分在乎，但宋岑确实优秀，左幼又冷嘲热讽的看笑话，她岂能忍得了。

        “爸爸，我去宋氏集团实习，虽然没有说破意图，但是外人都猜得出意思。如果我去一个早上就回来了，恐怕别人要看我们家笑话。”左言很识大体地仰头看着左董，“为了家里，我怎么也得把表面的面子做全，实习一段时间再离开。”

        左董很是满意地摸了摸女儿的头：“还是言言懂事，比你妹妹不知道好多少。”

        左言根本不想多说一句为妹妹辩解的假话做做样子。妹妹在父母心里越差，她越高兴。

        左幼也没闲着，关上房间门就给林时安打电话：“你的事办的不错。本来想让你挤兑挤兑她，你倒有本事，直接把她的愿望破灭了。”

        林时安找了个借口出来接电话：“谢谢夸奖。”

        “有看上的剧本吗？”

        “《长烛点夜》和《登宽》，还算入眼。”

        “行，我联系剧组，帮你说定。对了”

        “在跟谁打电话啊？”

        左幼一愣，听着电话那头有些耳熟的声音，一时说话也停了。

        “公司员工，有点事处理。”

        “中午吃什么？崇乐广场有家法国菜很好，或者你想吃别的，都行。”

        林时安悄悄摁断了电话，抬头看着窦祺恩：“都行啊。”

        “好，那我问问妈的意见。”

        左幼呆呆地看着终止的通话页面。刚刚没听见宋岑的声音。林时安为什么会单独和窦祺恩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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