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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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显时再次成为意城男女老少关注和热议的对象。
只不过这次，投向郭显时的不是同情关爱，而是诅咒和谩骂。百姓们群情激愤，不少人天天围在县衙门外，高声喊着要求立即处死无情无义凶狠恶毒的郭显时。
这些磨刀霍霍向郭显时的人群中，不少人曾在不久前对他高声赞颂。正是基于此，他们认为自己的善意被辜负，必须从重惩罚“辜负善意，不知好歹”的郭显时。
被逮捕后，面对指控，郭显时没有否认。他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坦白自己的动机，告诉捕快案件的关键罪证五行草和盛鱼汤的瓷锅放在何处。他积极回答捕快的一切询问，积极承认一切指控，积极请求被判处死刑。
顿时，意城天时地利人和，万事俱备只欠把郭显时拖往法场斩首示众。
就在砍刀离郭显时脖子只剩一公分的时刻，有人喊了一句，住手。
讼师黑白出现在磨刀霍霍的人群中，告诉他们，郭显时，现在还死不得。
百姓怒了。
讼师黑白上一次出现在百姓的话题里，是在两个月前。
在齐国，有两大考试备受瞩目。一个是进入官场的钥匙，科举考试。另一个，则决定半条腿能否提前封侯拜相，讼师考试。
如果一个官员通过讼师考试，他在官场的起点会比普通官员高，晋升的速度会比普通官员快数倍。封侯拜相的几率也比仅仅通过科举考试进入官场的官员大许多，据不完全统计，自齐国以来封侯拜相的官员中，有一半以上通过了讼师考试。因此，在齐国，讼师考试是比科举考试更受重视的考试。当然，也比科举考试更加残酷。
一个天资平庸的学子，寒窗苦读十年也许有机会通过科举考试，而要通过讼师考试，也许可能大概是下辈子能通过。
每年科举考场上，都能有数百或者数千甚至上万的胜利者。而讼师考试的考场上，没有胜利者不奇怪，有一个胜利者了不起，如果出现三个以上的胜利者，天佑大齐，居然有三个以上的人通过讼师考试，必须立刻普国同庆三天三夜。
齐国百姓戏谑把讼师考试称为送死考试。还由此衍生出了一句齐国谚语，如果你爱一个人，让他去参加讼师考试，如果你恨一个人，也让他去参加讼师考试。
两个月前，二十六岁的黑白以满分的成绩通过了讼师考试。
举国震惊。
闭门备考讼师考试两鬓发白的半百学子把书一摔，潸然落泪，自己想都不敢想的高度，一个二十六岁的姑娘做到了。
更多的学子纷纷涌向黑白的住处，想沾一沾神光。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父母，也纷纷想拉着黑白双亲的手热烈询问养女秘籍。
但是他们都没能如愿。
他们不知道这个名为黑白的传奇女子家在何处，更不知道她的双亲何许人也。
黑白创造了一个传奇故事，但没有人知道她来自何方，她的身世扑朔迷离。
有不少好事者想挖出黑白的身世，很快，好事者的去向也变得扑朔迷离。
没有人敢再去好奇黑白的身世。
与一般通过讼师考试之后大肆宣扬疯狂庆祝的人不同，黑白创纪录地满分通过讼师考试后，便消失匿迹了。没有人想到，她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是以站在众人对面的方式。
她向官府提出申请，要担任郭显时讼师，为他辩护。
舆论哗然。
齐国历史上第一个满分通过讼师考试的女子，居然要替一个谋杀身怀六甲妻子的恶毒丈夫辩护？！
“讼师不是应该代表正义吗？她居然替恶人说话？！”
朝廷，我们申请复查黑白的讼师考试成绩！
“官府，请查查黑白和郭显时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黑白简直是讼师考试的耻辱。”
“一看黑白就不是什么好女子。”
“黑白的讼师考试肯定存在舞弊行为。”
……
无数的猜疑、谩骂和恶意涌向黑白。
黑白没有理会这些猜疑和恶意，在郭显时一案正式庭审那一天准时出现在县衙公堂之上，在被告讼师的位置上坐下。
意城百姓也早早到了县衙，密密麻麻挤满了公堂边上的围观席，对着黑白不停地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她居然真的来了！”
“她居然真的要替他辩护！”
“她居然在微笑。”
“真是坏透了。”
……
“肃静。”意城西城区县令廖启天猛地一拍惊堂木，道。
人群中渐渐停止了窃窃私语。
“现在开始审理郭显时蓄谋谋杀洪羽一案。”
这场备受瞩目的诉讼人员相继进入公堂，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郭显时带着手脚镣在公堂正中的位置，面对着廖启天跪下。
“真是无情无义的负心汉！”
“她怀着你的孩子，你还对她下毒手！是不是人！”
“她为你远嫁到这么远的地方，你对得起她吗。”
……
百姓的责骂不间断传到郭显时耳边，他低着头，神情木然看着地面。过了片刻，泪水自他的眼眶中滑落。
“他哭了！”
“他还有脸哭！”
“现在怕死了，知道哭了吧。”
“瞧他那副怂样，呸。”
……
围观的百姓又发出一阵冷嘲热讽。
“肃静。”廖启天连着拍了三次惊堂木，向着围观百姓聚集的地方看过去，声色俱厉道：“围观的百姓切勿再大声喧哗，否则，将会被逐出公堂。”
百姓意识到不能为了逞口舌之快错过这场热闹，聚集处立即鸦雀无声。
“元礼，开始吧。”廖启天满意看了看安静的人群，转头看向元礼。
捕头元礼从控告席上站起来，先向廖启天点头示意，又看向被告讼师的位置微微颔首。
黑白轻轻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捕头元礼今年二十八岁，自二十二岁成为捕快以来，这已经是他在这个职位的第六个年头。
元礼身材挺拔，相貌俊朗，五官立体且分明，最引人注意的是，是他的如阳光般明亮的双眸。这双总是蓄满明亮的阳光的双眸，让每一个与他接触和交往的人时刻感到舒适和温暖。
“被告人郭显时，男，年三十岁，家住意城西城区龙柏街三百六十五号……”元礼捧着诉状，开始诵读案情。
他的声音并不高亢，但吐字清晰、语速平缓、语调刚劲有力，让倾听者很容易产生信服感。
“为以单身的身份以另一名女子成亲，被告郭显时蓄谋杀害发妻洪羽。除夕之夜，被告郭显时在准备被害人洪羽的晚膳之时，明知五行草会对被害产生巨大的伤害，甚至会危及被告的生命，依然将五行草倒入被害人所食用的鱼汤之中，引起身怀六甲的被害人出现剧烈宫缩，导致小产，对被害人的身心造成严重损害。以上犯罪事实，有被告的亲口供述，以及在被告找到的物证五行草和剩余的鱼汤相互佐证。被告的行为，居心歹毒，手段险恶，已严重违背我国律法，应按照我国《律典》第一百二十三条予以严惩。”
“同意！”
“判处死刑。”
“大人，赶紧判了吧，这种人死不足惜。”
……
围观的百姓又是一阵喧嚣，大声嚷了起来，一副恨不得立即把郭显时押往刑场的激愤。
“肃静肃静肃静。”廖启天眉头皱了起来，抓起惊堂木又是一顿拍。
“元捕头，您刚才提到，我的当事人的行为对被害人的身心造成严重损害，您并没有提到，被害人已经不在人世对吗？”在惊堂木的余音绕梁中，黑白看向元礼，开始发问。
黑白身材瘦弱，身材不算高也不矮，容颜清秀，如同好友的年幼的妹妹一般，让每一个第一次见到她的人都会自然而然产生一种亲切感。但她最吸引人注意的，永远都不是这股与生俱来的的亲切感，而是她那一头黑白相间的长发。
黑白，人如其名。她的发丝分以鼻梁为中轴线分为黑白两色，左边是如雪的白色，右边则是如夜的黑色。这让她与众不同，无论出现在何处都成为众人关注和议论的焦点。
有人怀疑她患了怪病。
有人认定她是怪人。
有人言之凿凿说她是不祥之人。
有人则将她奇怪的发丝和她在讼师考试的奇迹结合起来，得出干出不平凡之事必有不平凡之处的结论。
……
她异于常人的发丝与神迹一样的满分，不断冲击着人们的好奇心。
“我们从未说过被害人洪羽已过世，被害人因五行草导致早产，失去了腹中的孩子，身体有了不小的损害，落下了不少的后遗症，但性命无虞。”元礼没有像百姓一样将焦点聚焦在黑白异样的发丝上，他像对待每一个讼师一样，平静回答黑白的问题。
“啊！”
“洪羽还活着啊。”
“苍天有眼！”
“太好了。”
……
百姓中传来一阵阵欢呼。他们这才想起来，官府从未声明过洪羽因为郭显时的加害而过世。‘洪羽过世’的想法，是他们根据自己得到只言片语做出的判断，并一直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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