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他问我：生气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生气的原因是什么呢，是丢人吧。我还在家的时候为了缓和和我妈的关系，她看电视中，我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才拿着零食慢慢悠悠坐在沙发上。我看着电视实际四目放空，对于这种走神的本领我在学生时代就已经登峰造极。我并没有注意到我妈的表情，很不幸，电视正在播放《被抛弃的妻子》，她看着烦心拿着遥控器换台，人不顺的时候走路都翻跟头，另一个台是梁夜的节目。

        丝毫没有意识到我妈看着梁夜慢慢将头转过来，她看着我的脸，我的眼睛很久，这几秒像几个世纪那么长，在这几秒，她痛恨所有人，包括从她肚子里出来的我。她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将水准确无误泼在我的眼睛里。

        那一刻她和我一样绝望吧，没有人爱自己，娘家对钱的爱超过自己，如果没有那些钱，她和舅舅一家的关系不会这么融洽，连我，唯一的亲生女儿长得和那个男人一样，她看见我的眼睛恨透了。

        眼睛根本睁不开，又疼又烧，我跪在地上，把眼睛贴在冰凉的茶几上才所有好转，我慢慢恢复理智，在沙发上寻找手机，拨打救护车。

        虽然我的眼睛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我一个星期眼睛都睁不开。我住在病房听临床每天吵吵闹闹的声音，听人来人往的脚步声。

        以前当记者的时候想起一则新闻，夫妻吵架动情之时将孩子扔在马路中间导致死亡，就和我妈一样也许没有那么爱吧，才会不顾一切。

        不能释怀的不是她怪我，而是她一瞬间想要杀死我。

        现在我也想算了吧，我经常幻想自己死亡，为什么不能让别人有意识杀死我。

        王一浩女友把咖啡倒在我头上，我想起那杯滚烫的水，我红着眼睛问道是我的错吗？都是我的错吗？可我又有什么错？为什么你们都要为难我。

        我是红着脸，红着眼跑出录音室，所以我和王一浩的恋爱传的轰轰烈烈。

        每天要躲避梁夜和王一浩双人的追踪，幸好王一浩忙于事业，梁夜主要精力在我爸身上，我不用抽出太多时间去面对他们。

        自从他们回到北京后，我觉得没办法同时面对两个人，一个人去了昉城，去了拨浪谷，听到我离开的消息梁夜几乎是气急败坏，我爸还是淡淡的。

        到昉城已经是下午，在酒店倒床就睡，第二天一觉睡到自然醒去了拨浪谷，那个成为昉城标志的城市设计。

        站在拨浪谷的时候才感觉他们是天生的一对，我爸的建筑严谨，理性，但是不知为何有一种浪漫的情调，站在拨浪谷下面就感受到它包容一切的浪漫，一种疯狂的浪漫与明目张胆，那种朝闻道夕可死矣的惊艳。

        这是他给梁夜的礼物啊，这是他的梦想啊，我站在拨浪谷的下面感受这里一草一木，这里都是他呕心沥血的设计，可是因为梁夜，它不属于他，它将永远不属于他。

        我爸大学时候学的是设计，年纪轻轻就画出拨浪谷，那时候他是设计界冉冉的新星，他和梁夜畅享未来一个统领歌坛，一个领军设计。我爸在设计圈领略一下风景就原地返回了。

        那一年梁夜家里濒临破产，而他的事业没有丝毫起色。我爸为了梁夜的家族企业把拨浪谷卖了于川，也就是现在拨浪谷的设计者。于川是个富二代，非常富有的富二代，煤老板的儿子，那时候房地产还没有蓬勃发展，煤老板就是天之骄子，手握巨款。于是他把设计图还有署名一起卖给于川，并且这辈子不涉及设计。

        于川在拨浪谷之后成为国内最著名的设计师，虽然之后他的设计都很平庸，但是拨浪谷足以让他封神，他出书，每天在各种高校讲座中滔滔不绝。

        我爸是一个非常守信用的人，拿了钱解了梁夜家的困难就偷偷走了，说了不涉足果然不涉足，沈清河骂我爸脑子被门夹了。

        我从中午站到晚上，始终没有想清怎么会这么爱。

        我在昉城安定下来，找了一个不需要与人嘴上沟通的工作，我尽量避开和人交流，有时同事会邀请我聚会，我编一堆理由拒绝他们。

        当我坐在工位上看着电脑发呆，听见同事的骚动，他们各种声音嘈杂不绝，我隐约听见梁夜的名字。

        我拿出手机还没来得及给沈清河打电话看见小框弹出梁夜的视频。

        梁夜早上陪他去医院复查，左手拿着ct和药，右手搀扶他，从镜头中可以看出即使在医院，他们心情不受任何影响，梁夜还哼着小曲，可见我爸病情不错。

        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他们手牵手取车的路上，猝不及防冲出来一个人影将手上的东西朝他头上砸去，梁夜反应过来立刻扑在他身上，可梁夜的反应哪里有他快，他手死死抓住猎豹一样扑上去的梁夜，不明物体准确砸到他的头上。

        做完这一切他舒了口气，幸好不是什么爆炸性物体只是几个生鸡蛋，黄色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流下，落在梁夜的手上，又粘稠又腥臭，梁夜既心疼又手足无措看着他。

        那人大骂:“你个死变态敢勾引我们梁夜，你算个什么东西，梁夜啊，我的梁夜啊，你不要被这个渣男骗了，你这么多年孤苦伶仃，他儿女双全……”她说的动情，说的自己哭天怆地，我看着全损画质心想他什么时候有私生子。

        梁夜听见转过头看着骂的人，那人看见梁夜的眼神变得怯怯不敢说话，镜头晃得我看不见梁夜的眼神，但我清楚看见他哭了，被打的人没有哭，他却哭了。

        没几分钟一群人就围上了，保安也赶过来制服施暴者，梁夜牵着他离开纷纷扰扰的人群，镜头看不见他们，接下来的事情我在评论里知道的。他们说梁夜离开的时候几乎哭的梨花带雨，我知道梨花带雨不适合形容男生，但谁又不知道梁夜好看呢

        一路走去，梁夜死死攥着他的手，反而是他不停安慰梁夜。头上的鸡蛋液滴答滴答，没被人注意，反而梁夜泪水滑落在脸颊上回眸的照片被疯狂流传，虽说才华是一切的滤镜，但颜值这个东西梁夜确实有，粉丝看见这张照片更加心疼梁夜，把我爸骂的一无是处，所有人都为梁夜感到不值。

        幸好没有伤口，但是梁夜一路上都在哭，低着头牵着我爸的手，他扶起梁夜的脸吻了吻梁夜的眼睛，摩挲梁夜的头发轻声说道：“我没事，别哭了小夜子，本来没事，你这一哭，哭的我心疼。”

        他坐在椅子上，梁夜跪在地上，他用他的才华得到世界的敬仰，却匍匐在我爸的脚下把头埋进他的怀里一直呢喃对不起。林瑜竟和沈清河站在他们旁边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看完视频和沈叔叔的消息，我靠在椅子上，耳边是同事们七七八八的声音。

        我翻着手机大部分人都为梁夜愤愤不平，觉得他娶媳生子而梁夜独守寒窑几十年，梁夜是个恋爱脑，看来艺术家就是单纯，喜欢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后面帖子变成怎么才能让一个艺术家喜欢自己。

        昉城比北京大概凉快很多，我想着他大概在家天天安慰敏感爱哭的梁夜吧。林瑜竟说他们一步都没有分开过，两个人心照不宣弥补错过的许多年

        这则新闻的后果就是梁夜的音乐点击量飙升，耳边的声音全是“梁夜，那可是梁夜耶，他的恋爱正常了才不正常，梁夜一个星期前的钢琴曲听了吗？好甜，你看梁夜当年搞对象的时候，出的情歌现在都是表白必备，失恋了出的歌把别人的好心情都能给唱抑郁，你说现在再和那个男的分手会不会灵感噼里啪啦。”

        周围给出附和的声音，他们一直希望梁夜再一次被甩，好再来一张旷世专辑。

        下班后我来到ktv，要了一个包间听梁夜上周出的几首歌，我一个人觉得没有气氛，要了十瓶可乐，本来想要酒，又觉得没有什么需要借酒消愁的事情，可乐被送进来的时候，服务生还安慰我失恋痛哭一场就好了，临走前还把梁夜唱的苦情歌切成欢乐颂。

        看着他徐徐走出，感叹这家ktv服务真周到，现在娱乐产业都和海底捞一样卷起来。

        拿着话筒也没有发声，最后把话筒放上一瓶接一瓶喝可乐，梁夜唱:“我出门看见白云飞，狗仔叫，人在走，我一天没有见到你，于是我觉得很久都没有见到你。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见你。”

        我终□□凡胎，不停在厕所之间往返。

        厕所旁边包间发出的声音很好听，他在唱梁夜的歌“我已经想要逃离，但是我最终没有走，因为我没有翅膀,我没有翅膀，我什么都没有，我想要的都不能得到……”这种人俗称ktv麦霸，我站在厕所门口，听了整首歌，中间还有女生进来呕吐，吐得天昏地暗，边吐边哭。

        声音和梁夜很像，尤其是低音对感情的处理，他在吟唱没有翅膀的时候，我脑子是瘦弱的梁夜趴在地上哭。

        酒保推着一车酒打开包间的门，我看着那么多酒感叹这又不是水，酒保打开门的一瞬间我凭借过硬的斜眼技术看见唱歌的男生，穿着深蓝色的西服，站在夜店五颜六色迷人眼闪耀的灯光下，我只能看见他的侧颜，线条流畅，长长的睫毛很漂亮。

        他的脸蛋通红，虽然挂着笑容，但是我知道他不开心。

        酒保走后我看似离这个包间很远，实际我站的地方可以通过门上的玻璃清楚看见一切。他歌还没有唱完就被人搂住肩膀，那人拿着酒杯几乎送到他的嘴里，看不见正脸都能感受到他的厌恶，厌烦扫一眼酒杯，笑眯眯喝完整杯，周围的人或是拍手或是欢呼。

        他几乎站不起来，靠在沙发上支撑自己，一首接一首唱，一杯接一杯喝，像是没有伞的人站在倾盆大雨下，根本无处可逃。

        转过头来，我才想起来他是谁，原来是许之，王一浩那个已经解散的乐队的贝斯手。

        他从包间冲出来跑向厕所开始昏天黑地的吐，这发生的速度太快，我保证只有短短一秒，幸好厕所离包间近，要不然第二天想起自己吐了半个楼道，都不好意思回想。

        他好久没有声音，本着人道主义原则，毕竟一起进过局子的原则，我看了看男厕所没有其他人，如履薄冰走进去想着万一有人进来我就装作喝醉了，走错了，到时候就要发挥奥斯卡一样的演技。

        他抱着马桶像是抱着自己的贝斯，将头放在马桶的坐垫上，一摊泥一样在地上，周围散发出恶臭味道。我蹲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他像被雨惊的小鸟大喊道“李总，我还能喝，放心，李总……”他后面说的和鸟语一样，我听不清。

        酒保推小车的声音缓缓走进，我是和他们乐队有仇吗？被吉他手调戏，上一次是醉酒的主唱，这一次是醉酒的贝斯手，我摸了摸口袋没有现金，幸好有手机，心想开多少钱酒保才愿意把他送回家并且编一个理由给包间剩下的人。

        我笑的不怀好意并心虚，小心翼翼请求酒保，热心肠的酒保很快答应我的请求，当他从厕所出来一脸懵逼问我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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