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意外
腊月十三。
江陵城漫天风雪，天空呈一片银白色的光芒，行人踏过雪泥，脚步匆匆，都不愿在外逗留受冷。
一抹黛紫色身影独自撑着伞走进了柳仙居。
午时的食客挨山塞海，桌上满是珍馐烧酒，全然没有深冬的寒意，外边的风雪引起百姓们嘴里的酒虫作祟，喝下两三杯烧酒，浑身暖和。
小二忙乎着给厢房内举杯对饮的贵族公子端菜传菜，丝毫没注意到遮面女子在二楼走廊来回徘徊。
风南仪在找云字号厢房，可这柳仙居的厢房字号是乱着排的，她心里不免有些急躁。
身侧的厢房似乎是地位不低的王侯公子在高声谈论楚国近日的新鲜事：
“圣上下了抓捕楚明景的命令，说是江陵城的百姓若能提供线索，便赏白银千两。”
“白银千两有什么稀罕的？我爹前几天和本公子讲了，楚明景越狱已有一个月之久了，圣上这会儿才下悬赏，真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恐怕这楚明景早就逃出江陵城了。”
有人反驳他道：“愚笨！圣上之所以此时才下悬赏，是因为稳住了楚明景的余党，至于他逃出江陵城，绝不可能的。”
“圣上暗自加大了出入江陵城的守门侍卫，其实和封锁城门没什么区别。但凡是可疑人员，不管他的家世显赫，还是腰缠万贯，皆不能出城，如果有违抗者，便押往刑部审讯。”
……
云字号厢房在二楼的最后一间，风南仪拉开厢房门，但见她多年未见的风舅舅负手背后在窗前赏雪。
风牧人到中年，皱纹纵横，嘴唇发黑，尽管着装华贵，满身豪气，可到底掩盖不了眉眼之间的疲态。
风南仪以为是因明景哥哥一事给舅舅横加诸多劳累，心生愧疚：“这些日子有劳舅舅了。”
“仪儿，舅舅对不住你。”风牧哀叹道：“明景并不在我府上，现在舅舅根本不知道他是被谁劫走了。”
风南仪的心头一颤，牵强地笑道：“舅舅是在跟南仪说笑话吗？”
“给尚宫局送菜的小厮不是舅舅的人吗？”
风牧把营救楚明景那天发生的意外告诉了风南仪。
夜半子时，皇宫出乎意料地侍卫减半，锦衣卫也不知所踪，风牧派的人大多是身怀真功夫的江湖剑客，他们分别赶到地牢，却发现地牢里边躺的是具尸体。
待剑客仔细看清楚尸体不是楚明景，推断是落入了皇帝的圈套，立即出了地牢，而牢门前果真站着千户锦衣卫。
听到此处，风南仪的手心冒出了冷汗，她迅速复盘了一番，楚明秋不可能会提前知道明景哥哥会被舅舅派人营救。
若是牢房的尸体是楚明秋安排的，那他又何苦再下悬赏？
这说明另有其人带走明景哥哥。
会是谁呢？
风牧瞅着自己的外甥女小脸越发苍白，不敢再说下去，他安慰道：“我派小厮传话是不想让仪儿伤心难过。”
“兴许是明景的党羽救下了他，不然新帝也不会下千两白银的悬赏。”
风南仪问道：“舅舅认为会是谁救了明景哥哥？”
“这……”风牧不自在的摸了摸下巴的胡茬，他对官场一知半解，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仪儿放心，咱们风家家大业大，他楚明秋可以用重金悬赏，舅舅也可以。”
风南仪不赞同风牧的做法，严肃地说道：“若是舅舅出悬赏，楚明秋必定会知道，到时只会给舅舅惹来麻烦。”
“仪儿觉得舅舅能帮上什么忙？”风牧换了一种眼神看着风南仪，他的小外甥女，似乎要比他妹妹聪慧得多。
当年他妹妹风婉嫁给崇民帝的时候，风家没有人赞同这桩婚事。
可惜风婉不听。
倘若她嫁给一个稳重的富家子弟，断不会落得这般惨痛的下场。
帝王家能有什么幸福？
风牧不免怜惜道：“仪儿如今又跟纪元衡捆绑在一起，以后遇上了难事，有舅舅给你撑腰。”
“舅舅只需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即可，南仪现今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
风牧摇头笑道：“即使再过十年，仪儿在舅舅面前，依旧是孩子。”
甘露殿。
楚明秋手里的金鞭落在风川的背脊，他旁边站有纪元衡。
“朕给你们几次机会了？愣是连废人的影子都找不到？”楚明秋近日的脾气暴躁，许是晚上整夜整夜的做噩梦，才导致他愈加难伺候。
噩梦上演的是楚明景身穿金甲，手持宝剑，刺穿了他的腹部，砍断了他的手臂。
或是他跪拜在地，称楚明景是帝王。
他狂躁的恨不能立刻把楚明景扔到乱坟岗。
风川沉闷地回道：“启禀陛下，卑职日夜不停的调查废人的下落，而纪丞相宛如身外人。”
“刑部丢失尸首一案明显和废人出逃有牵连，陛下认真想想，也许嫌犯在您的身边。”
楚明秋似笑非笑地收回鞭子，这次他没有驳回风川的怀疑，但他暂时想不明白纪元衡跟楚明景何时有过交情。
“多谢风指挥使给本相扣上如此大的锅，待会儿出宫不用撑伞了。”
纪元衡无所谓地说道：“楚明景关在后宫的地牢，千户锦衣卫没有担好关押犯人的责任，反过来把错误怪在本相的头上，本相身正不怕影子斜，如若我犯了错，陛下也自会明察秋毫。”
“最后，风指挥使怎么不向陛下道出你偷偷偷放昭仁公主去探望楚明景的罪行？”
楚明秋闻言色变，怒意涌上来，风川果真是存二心。
风川辩解道：“陛下，休听纪元衡胡说，卑职跟昭仁公主恩断义绝，我怎会去帮她？”
“有锦衣卫同使沈仲可为卑职作证。”
楚明秋缄默片刻，对着风川和善地笑道：“你急什么？朕没说怀疑你。”
“朕不再追究你们的失职，过了这么多时日，谅那废人还在江陵城，既然案子棘手，朕宽限几天，限你们五天内先找出是谁救走的楚明景。”
“卑职领命。”
“微臣明白。”
……
丞相府。
风南仪回来时刚好跟纪元衡碰面，奇怪的是，风川竟也出了宫且带着锦衣卫说要搜查丞相府的里里外外。
她怎能错过大好的机会，寸步不离地跟着风川盘问了起来：“风指挥使来我夫君府上要搜查什么？我夫君为朝廷忠心耿耿十几年，皇兄这般对我夫君，还有天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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